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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临别 “若真的有那一天,选你自己。”……

  沉珠

魏历开元二十四年春,三皇子骁出使辽西,七皇子治随行。


九皇子炁奉上命,彻查北疆贪腐案,诛灭涉案朝臣二十余名,手段雷厉风行,共缴黄金十一万三千,银五十万两,珍宝若干,皆收归国库。


然其铁面无情,公而忘私,凡涉事者,三族皆灭,终致世家怨声载道。击鼓鸣冤者,以死明志者,数不胜数。


二月末,徐家孤女不顾地冻天寒,着单衣缟素,三跪九叩,自城外五里入京面圣,血浸青砖,以此陈情。


帝动容,闭九皇子炁于宫,静思己过,修养心性。大皇子晟素有贤名,受朝臣推举,主持大理寺誊写卷宗,惩恶扬善,以彰上意。


至此,北疆贪腐一案落下帷幕。


魏弃在被“关禁闭”前的几日,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是替谢沉沉给早产得子的谢婉茹,送去了一封家书。


只不过,喜得麟儿,毕竟是件喜事。她虽受困宫中,亦不能只送几页纸去。


思前想后,索性托他将她嫁妆里的两对金耳环同一只金镯子送去金铺熔了,重新打成一只足有手巴掌大的、沉甸甸的长命金锁。


美其名曰:“我也是做姨母的人了,给孩子添点心意是应该的。”


听她说得一本正经,魏弃便也没有拦她。


只是,身为“姨父”,亲自送礼过去时,他又额外在盒中添了五百两银票和一包碎银子。


而为什么这么送,个中道理亦很简单:


在他看来,那早产儿虽生来体弱,可毕竟是魏晟长子,绝不会被亏待。不必旁人关心,也能活得很好。


倒是自己那位长嫂善妒的名声在外,谢沉沉那堂姐在大皇子府上过的日子,想必,就没有那么松快了。


魏弃登门拜访,礼物装在雕花盒中,由魏晟代为转交。


看清那礼单上写的礼为何物,魏晟脸上笑容却微一收敛,转而眉头紧蹙。


放在寻常人家,这长命金锁与银票自算得重礼。


放在皇室,却是既俗套,又入不得眼的寒碜了。


“单论私库,我手头并不宽裕,不过是个困在朝华宫多年的废人罢了,哪里有什么多余银钱花用?大哥理应清楚。”


而魏弃看在眼中,亦适时开口,淡淡提醒道:“金锁虽俗,总归意在祝福,至于旁的物什,为何要送,自然是因为缺。为什么缺,大哥应当更清楚。”


忽略顾叔不提,魏弃的私库在众皇子中,确实是最穷的。


本就“穷”,遑论这半年来,上京城中的几处粥棚,抚民所需的费用,除却在收缴的库银中挪用部分外,剩余的银钱所需,大都出自他的私库。


魏晟当然清楚。


可越是清楚,他反倒越发觉得眼前的幼弟深不可测,话有所指。


从前那个与世无争、颇让人心生怜悯的九弟,他想,终究也成了如今这般汲汲于名、不可一世之人。


难道连他的家事都要来插上一脚么?


思及此,魏晟说话的语气更不免重了些:“婉茹未出阁前,确与那谢氏有堂姊妹之情。可说到底,她如今已嫁我为妇,她的事,阿宜自会关心,不劳九弟费神,”他说,“而且,真要说她这一胎,唯独有一次——险些动了胎气,还是那日在朝华宫的事。那时,我也未曾咄咄逼人、穷究是谁的过错。”


“嗯?”


魏弃闻言,冷不丁笑了。


那笑却只浅浅在面皮上停留一瞬。


分明是笑着的,眼底却如寒芒淬冷,他温声问:“所以,大哥是在怪我?”


“我并无此意,只是想告诉你,也请你转告谢氏,阿宜待婉茹很好,”魏晟说,“世间,向来只有出嫁从夫,没有‘出嫁从妹’的道理,她如今已有了倚仗,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阿宜亦并非善妒之人,只是入我府上,如若心思太重,恐令家宅不宁,是以,有意敲打一二罢了。这概都是她掌家的法子,我无意干涉,但无论如何,婉茹如今毕竟为我诞下麟儿,日后,我自会护她周全。”


“若然如此,那自然好,”魏弃笑道,“今日,原是我说多了。”


“……?”


魏晟原本还有一肚子的长篇大论要说。


见他一反常态、一副乖乖受教的表情,心口那股缠绕不去的郁气却不由地散去些许,脸色亦逐渐和缓下来。


顿了顿,又低声道:“阿毗,我知你没有坏心。你我与三郎、七郎,还有小十都不同,”魏晟说,“我素来觉得,你我之间,从小到大,无论处境抑或心性,都是最像的。几个弟弟里,我最疼的也是你。政见不合,是外头的事,关起门来,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切莫因些小事,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方才是我话重了些,”他说,“劳你走这一趟,实是有心,我这便叫管家将东西送去东院,日后,待婉茹身子好些,定当让她上门道谢,也好……与那谢氏再重叙姐妹情谊。”


这会儿倒想起姐妹情谊了?


魏弃笑而不语,微微颔首过后,转身离去。


直至事后沉沉问起,去大皇子府上送礼加“做客”的感受如何。


他思索片刻,方才说了四个字:“惺惺作态。”


说到底,不过是既想做他的大哥,又怕这哥哥做得太“威风”、把他逼去站队魏骁罢了。


“那堂姐……”


沉沉听出他话里的烦厌之意,忍不住面露担忧:“听说大皇子妃出身颇高,平素便容不得大皇子身边添人。如今,堂姐才刚生下小侄儿,身子还不见好,该不会……”


“暂且可以放心。”魏弃说。


“我那大哥不愿与我交恶,心中虽不喜,但下次还要上门来攀关系,是不会太亏待她的。”


只不过。


魏晟虽不打算亏待她,她家中那位当家的“主母”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而言之,他想,身为外人,做到这便差不多了。


再之后,便是各人的际遇,他既不关心,也不会插手。


而他的想法,沉沉自然不知。


只因一向相信他,听他说“不会太亏待”,顿时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原本还坐直的身子,立刻便埋进臂弯里,她整个人半倒在四仙桌上。


魏弃看得失笑,随手将跳到桌上的谢肥肥拎开、扔到一边去玩它的毛团。又问:“今日的药吃过了么?”


名义上是静思己过,修养心性。


事实上,魏弃被关在朝华宫中的这些天,更像是他父子二人共同默许的,一段“潜龙在渊,蛰伏待出”的时期。


毕竟,他人眼中戒备森严的皇宫后院,于他而言,早已如入无人之境般漏洞百出。


与其说是魏峥一道圣旨把他关进了朝华宫,不如说,是他自己把自己关在了这里。


每日的生活,除了教谢沉沉读书认字,哄她喝那些苦得头皮发麻、却能“养身体”的补药,给她讲方志怪谈中的奇妙传说作睡前故事外,便是无穷无尽地,读着繁复难懂的医书。


——也不知他从哪弄来那么多医药典籍、文库藏书。


但沉沉猜,八成是趁夜从太医院书库中顺手“摸”来的。


因为她发现,每过两天,他书案上那些堆成山的医书似乎都要换一轮。


新旧不一,配图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她都看不懂。


简直是天书啊天书!


沉沉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又苦兮兮地趴在小书案上练了会儿字,却很快困意上涌。


随口同魏弃提了一嘴,便青天白日下打着哈欠、光明正大地窝回榻上睡起懒觉来。


她有孕在身,本就贪觉,整日睡得天昏地暗都舍不得睁眼。


魏弃却似乎和她完全相反——压根不需要睡觉。每次她一觉醒来找不见人,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最后都发现,他仍端坐于书案前,废寝忘食地读着那些“天书”。


“他们说你身体底子不好。”


这个沉沉还是知道的。


谁让太医们每次一给她把脉,总是战战兢兢,魏弃不在的时候,还不停地叹气。


“一群庸医,废物,交给他们,我不放心。”


沉沉心道阿弥陀佛,太医们个个好声好气,怎么能说人家是废物?


“醒了?——今日的药喝了么?那方子里我改了两味药,你试一试,是不是没有那么苦了。”


唯有最后这话,是最中听的。


沉沉松了口气。


话又说回来,打她第一次见他开始,便觉他肤色雪白胜于常人,后来,又因体质缘故,脸上连丁点划痕伤疤都留不下也找不见,比剥了皮的鸡蛋更光滑细腻。


如今,眼下两圈浓重的乌青,却简直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两拳,说不上来的违和滑稽。


沉沉喝完药、把碗交给杏雨梨云,扭头来寻他。


才打了个照面,顿觉又气又好笑。可,一想起他是为什么“彻夜苦读”,心里又不由地泛起酸来。


“哎呀……”她轻叹了声气。


走近些,原是靠着那太师椅的扶手侧站着。


魏弃却不放心,愣是将她搂在怀里、坐到膝上,手臂轻环过她的小腹。


“药喝过了,”沉沉于是开口说,“都喝光啦,这次一点没剩下呢,我连蜜饯都没要。”


“嗯。”


“确实没那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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