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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上卷完

  [清穿]皇家小道士潇洒

汪孝祥不想去山西,不敢去山西,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儿。


大军出发,他临上马的时候晕了过去,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直接给抬上车,潇洒给小舅舅特意定制的车,大清国第一台自己跑,不用马匹拉的车,“突突突”地突突动起来,送行的人都顾不上哭嚎了。


只余下烟尘留下的官道上,十万大军的人影子快要看不见了,从早上到午时,站的脚都麻了,却还有人留下。


留下的人,望着大军远去的背影,有的无声地哭,有的沉默。


奇怪的是,潇洒没有哭。小孩子哄着小舅母和表姐们,很有担当的样子:“小舅母不哭哦,小舅舅会平安的哦。小舅母不要担心哦,潇洒会照顾小舅母和表姐,照顾小舅舅的哦。”


汪夫人弯身抱着孩子,哭得更痛苦。


“阿哥,小舅母不是担心你小舅舅的安全,小舅母嫁给他这么多年,可算看到他做点儿什么事情。小舅母听说啊,山西好地方,男的俊女的俏。”


“哇哇!”潇洒睁开眼睛,“美人儿哦,潇洒也喜欢哦。”


“那就是了。小舅母也喜欢。”汪夫人哭笑不得,她眼睛红肿,核桃一般,哄着孩子道:“你小舅舅是当年啊,江南最好看的美男子哦。”


“小舅舅美哦。”潇洒眼睛亮亮的。他一个小孩子不明白,汪夫人的担忧:官场凶险,不是你想做一个好官清官,就好做成的。官员们富豪们要坑一个官员,有千万种方法,人怎么能没有弱点?比如美人儿无端地进了你的被窝,你怎么证明清白?再有其他官员一封信件发到北京,和皇上告状你强抢良家女,你怎么解释?


潇洒向往地和小舅母讨论,什么样的美人儿最好看:“山西美人儿多哦,会打仗哦,信佛信道哦,潇洒要去哦。”


“好,将来我们也去。”


律法规定带兵的将领家眷,全部留在京师。可一般各省的封疆大吏们,尤其是山西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员们去上任,都主动留下家眷在北京。汪夫人本来打算和汪翰林一起去两广,哪知道……世事变化,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名誉和性命。


“阿哥,这段时间,不要怕哦。”事到临头,汪家人也不是缩头乌龟,何惧之有?


“小舅母,潇洒不怕。”潇洒的小手拍拍小舅母的后背,眼里出来眼泪,却没有哭出来。


“潇洒不怕!”他攥着小拳头,大声说道。


“阿哥……”汪夫人抱着孩子,泪水涟涟。


皇上已经带人回去畅春园了,太子望着汪夫人和十九弟抱在一起的身影,望着汪夫人面容上的平静,眼前是汪翰林临走,和他的谈话。


一盏烛火摇曳,汪翰林清隽的面容在灯火下,越发显得人如玉,风流倜傥。


汪翰林垂眼,望着手里的青花茉莉小茶杯,低着声音说:“太子殿下,时代不一样了。上一代的人,只有一个想头,平平安安的,安安稳稳的,有吃有穿的。那个时候,全大清都穷,经历那段战乱,各家各户都只想安定。皇上……皇上是好皇上,皇上一登基,就是皇上。削三藩,是必然。三藩叛乱,皇上危急之时册封太子,是情势,一边借助明珠和索额图拉拢满蒙贵族,一边利用太子殿下汇聚汉家文人,给太子殿下请来汉家大儒做老师……太子殿下,”汪翰林抬头,清澈的桃花眼望着他,“有的人幸运地活得有一个自我。有的人,自我总是排在身份后面。”


“汪翰林,在告诉孤,皇上是皇上,孤却要做一个自己,做一个儿子?”太子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太子殿下,皇上册封您,是情势,皇上打压鳌拜,打压明珠和索额图,也是情势。太子殿下您可能不知道,当时民间人都说,索额图家里吃饭,都是用金锅,富裕的银子掉地上,仆人都不去弯腰捡起来。”


皇上和皇后吃饭才有金器,因为金器是黄色的,黄色是皇家专用的。


太子殿下知道汪翰林的劝解:皇上在明珠势力大,大肆滥权的时候,借助郭琇的弹劾罚了明珠,却是要索额图一系越发势力大,大到忘记为臣的本分:太子当皇上是父亲,可是若索额图今天还活着,焉知会不会给太子一个“黄袍加身”?皇上不敢赌。皇上更担心,将来太子登基,不忍心和唐高宗李治一般处理母家,外戚专权自古就是大忌讳。


情势逼人,谁都无法超脱,皇上一直以来,就是皇上。


皇上疼爱的是太子,赫舍里皇后拼死生下的孩子,有一国储君之风的孩子,可你要说皇上没有感情吗?那怎么可能?


可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人,国家穷自家穷,大多都是没有自我的人。


可是太子是太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他不光要皇位,他还要清醒的骄傲,他更要父子亲情。


太子仰头看天,脸上有一抹释然。


“汪翰林今天开导孤,有何要求?”


“这……这……”汪翰林尴尬地搓手,痞气地笑:“太子殿下,十九阿哥……”


“只要孤活着一天,一定照顾好十九弟。”只要他能活着,即使他进了大牢,他也有能力去照顾十九弟,这是太子的自信。


汪翰林却说:“太子殿下,您为什么以为,皇上会舍得?皇上亲缘浅薄,唯一的牵挂,都落在太子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兄弟们身上。”


太子轻轻眨眼,咽下眼里的泪水。


他不知道皇上当年的生活,战乱的岁月,国家本来就穷的叮当响,三藩再拿走国库二分之一的收入,咄咄逼人,必须削藩。三藩叛乱,在大清刚进关朝野不稳的时候,皇上该是如何的仿徨恐惧。


太子也不知道,先皇早逝,孝康章皇上也早逝,八岁登基的皇上,在太皇太后的照顾下,在辅助之臣的无视下长大,多么的孤单。


皇上也没有夫妻情缘,三个皇后都先一步走了。


太子的目光落在汪家人的身上,当年他汗阿玛明知道汪家人身份敏感,还是要汪贵人进宫。就是,单纯的动了心吧。


可他是皇上,他再喜欢汪贵人,汪贵人再好,他也十多年不给汪贵人一个孩子,位分只是贵人,……皇上能付出的感情太稀薄,最终也没留住那个骄傲的女子。


太子转头看向大郡王,第一次没有了愤怒之情。这个大哥,也是情势中被选中的一个棋子,明珠对大郡王的疼爱,有几分真心?大郡王一心不服气他生来就是太子,有几分是为了争斗而争斗?


太子的神情太奇怪,大郡王一个冷哼:“你看什么?我今天不想和你说话。”


“哦~”太子不以为怪,问他:“请问大哥,你昨天去找汪翰林,说了什么?”


“他说汪家不会是外戚,……我干嘛要告诉你?”大郡王一瞪眼,自觉汪翰林是他的朋友,和太子无关,“我们之间是纯粹的君子之交,就你想的多。哼。”


大郡王转身就走。


太子眉心一皱,“汪家不会是外戚……”就大郡王这猪脑袋,只会看表面意思。太子一时想不通,看看时辰,抬脚走过去,和汪夫人打个招呼,抱着十九弟上来马车。


小孩子明显情绪不高,眼睫毛湿润,大眼睛里都是眼泪,却没有和送别许夫人的时候那般大哭出来,太子抱着十九弟,摸摸他毛茸茸的小包包头,默默地给予一份安全。


回来畅春园,皇上领着人在澹宁居开个小会,太子和大郡王、十九阿哥也参加。众人围坐,潇洒坐在皇上小榻的一边,好奇地打量每一个人。


陈廷敬先站出来说明原因:“汪孝祥要在山西实行当年张居正的改革,皇上仁慈,税赋大致按照地多地少征收,不再按照人丁征收,另外,山西修路,开建作坊,在即将因为大机器建造各地方都需要山西煤炭的时候,控制山西的煤炭开采,合理开采,优化开采……”


太子明白,当即做出大力支持的表情。


大郡王还没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揆叙按按眉心,咳嗽一声。大郡王气道:“有需要操办的就说一声。谁敢不服,只管打。”


皇上对两个儿子的态度满意,看向熊孩子。


潇洒还迷糊着:“办差潇洒不懂哦。”眉眼间还带有一丝丝离别的伤心,看得在座的人都心里一疼。皇上转头,温和地问:“胤禝,将你小舅舅离开的时候,和你说的话,告诉他们?”


潇洒想了想,看向其他人:“小舅舅说,人都说当年大明崇祯皇帝为了五十两银子军饷逼反辽东百姓,山西商人却贡献出一亿两银子给后金,是不对的。明朝山西是边省,宣府大同的军备位置太过重要,屯着重兵,商人手里有粮食,却什么也不敢的。崇祯五年宣府巡抚沈棨给断粮的后金提供粮食,太宗皇帝满血复活击败林丹汗,这是明确的。”


陈廷敬心尖一颤,一低头,掩饰眼里的泪水。


皇上叹气,摸摸孩子的小包包头,又问:“你那小舅舅说,他到了山西,怎么做?”


潇洒:“小舅舅说,山西商人很好,山西人都很好。山西人坦然从商。做商人就是做商人,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目光远大、讲究信义、严格管理……他们很勇敢,他们有强健的人格,他们应该受到尊重。小舅舅还说,在皇上要开始实行满汉蒙友好朝廷、停息边陲战火,将山西作为内省后,山西商人反应最早,很快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他们往来全大清做生意,他们的票号,和意大利的银行类似,他们很聪明。这与投机取巧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小孩子的模样变成崇拜,望着陈廷敬的大眼睛里光彩璀璨,星光闪耀:“小舅舅说,拥有如此的气概和谋略,大概与三晋文明的深厚蕴藏、表里山河的自然陶冶有关,江南人于这方面,只能抬头仰望了。”


皇上:“……”


陈廷敬不好意思道:“这汪三儿,皇上,臣都不知道山西这样好。”


李光地道:“皇上,这汪三儿说的臣都想去山西看看。”


揆叙微笑道:“汪三儿到了山西,自然替山西谋福利,巴不得人才都多多地去山西,阿哥,我们可不能被骗了,那黄土高坡,哪里好?”


其他人笑而不语,潇洒却点头道:“小舅舅说,山西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山西的环境,第一经商,第二务农,第三行伍,第四读书,他们不像徽商一般喜欢科举,扮成儒商的模样,有银子了也是朴素过日子,这给其他省份的人一个错觉,觉得他们都是暴发户。这是形象宣传不足。第二,”小孩子掰着手指头,回忆着,摇头晃脑地念出来:“山西商人的人格结构中有脆弱贫瘠的一面,他们再富裕,在整个大清也是一个稀罕的群落;他们敢作敢为,却也经常遇到自信的边界。他们奋斗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能代表他们说话的思想家。皇上,他们没有心灵的家哦,他们是靠着地理位置靠着国家做生意哦。”


皇上咳嗽一声。


在座的大臣们都咳嗽一声。


陈廷敬愣了片刻,感叹道:“阿哥,你小舅舅说的很对。”


山西是因为其地理位置,历朝历代都是关内关外输送钱粮,本身和历代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于他们而言,走商,就是江南人的科举。


而科举以来的千年里,科举舞弊在各地方层出不穷,只有江南文人敢和官府,和朝廷大闹,要朝廷也妥协。可以说山西人商业第一,不重视科举。


可是,为什么噶礼在山西敢那么乱来?敢多征收老百姓两成的税赋?为什么噶礼到了江南就自动收敛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在山西做官就要不讲道义?


因为他们没有自己心灵的家,自己先乱了,却只能守着那唯一属于自己的黄土高坡,穷人护食一般地排斥外面人。


山西只能靠钱财发言,但钱财的发音又是那样缺少道义力量,究竟能产生多少精神效果呢?而没有外在的精神效果,他们也就无法建立内在的精神王国,即便再富裕也难于抵达人生的大安祥,无法要世人尊重。


陈廷敬沉默。


在座的人都沉默。


哪个地方的人生活容易?以前人说“宁做江南狗,不做塞外人”,除了山清水秀的江南,山西难,关外不是更难?广西云贵那些地方那?


潇洒不明白这些人的沉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皇上叹气道:“汪三儿答应去山西,说什么要有一天,气度恢宏,能力超群,又有很大的交际魅力,天造地设的商界领袖;才华横溢、英气逼人的商家新人,这样的印象出现在世人眼里。还要改革山西票号,存款、放款、汇兑……一纸风行到大清各地方,甚至朝鲜、日本、西洋……朕同意了。海贸增加,各国银子汇兑方面要加强管理,也要方便百姓往来使用。”


!!!


在座的人都看向皇上,不敢置信。


太子沉思一会儿,笑道:“这样好。西洋银矿多,天天挖银子卖来大清,换我们的金子。他们的金银兑换是八比一,我们是十比一、十一比一。银子大量流入沿海,造成物价虚浮,沿海至今还有人说,西洋海贸要沿海越来越穷,明朝时期沿海银子多,物价上涨,就是大问题,现在还是大问题。”


大郡王一瞪眼:“既然如此,打去西洋,要来他们的银矿,不就好了。”


咳咳咳,就连宫人侍卫都看向大郡王:咱能不这样直白吗?我们大军要是出去,那是教化野蛮人,是替天行道啊,怎么能说自己是强盗啊大郡王?


大郡王冷哼一声,脸一扬,看向十九弟。潇洒迷糊:“路易国王的凡尔赛宫,都是金子做的哦,传教士们说,他们的金子银子是从其他地方挖来的哦,不是西洋哦。”


大郡王:“……”


阿灵阿有了灵感:“皇上,西洋人到处打仗,现在都打到我们的家门口,听说印度都被他们占据一半了,这要是他们占据交趾和缅甸,就是我们的大敌。南洋一带海多岛屿多,交趾和缅甸穷困,但地理位置很是重要。”


阿灵阿想去打仗,鄂伦岱也想去打仗:“皇上,我们该去警告一番,要那些红毛子知道厉害。印度是我们的友好国家,这些年年年送来贡品,我们应该去帮助一二。”


大郡王灵光一闪:“汗阿玛,那缅甸和交趾,山路老林子多,不好行军也不好打。地方穷我们大清也不要,但我们现在整治南海,正好从海上行军,到达印度洋。”


皇上脸一沉:“有点银子就想打仗,我看你们是闲得慌!现在大清这么大,都管好了吗?前几天黑龙江将军发来信件,说内地人都去海参崴买海参,买的海参要绝了种,你去看一看?”


大郡王哼哧:“这样的事情,汗阿玛要三弟去不好?他最喜欢。”


皇上:“……”


大臣们:皇上天天嫌弃儿子多闹腾,现在觉得不够用了不是?


宫人们装柱子。


太子保持微笑。


潇洒眼睛一亮:“皇上,要五姐姐去哦,五姐姐在喀喇沁哦。”


咳咳咳。


海参崴是皇家的老家,必须要皇家人去。儿子不够,派女儿。十九阿哥太聪明了额哈哈哈。


潇洒:“……”


皇上一抹脸:“待会儿汗阿玛写信给你五姐姐,你要写信给你五姐姐,还是要寄东西,等你一天。”


“好哦。潇洒现在就去准备哦,还要告诉祖母哦,祖母也想五姐姐哦。”


“去吧。”皇上嫌弃地挥挥手,熊孩子已经爬下榻,“皇上,二哥、大哥、叔叔伯伯们,再会哦。”说着话,人就跑走了。


皇上气得深呼吸两口,用了一杯茶,才缓过来。


大臣们跟着低头喝茶。


太子一看,也想走。


大郡王想说“汗阿玛您有吩咐就说,别憋着行吗?”不敢。


皇上吩咐:“江南秀才们陆续进京,还有其他地方赶来的读书人,大家名儒,京城这里要安排好,……梁九功,派人去找来三郡王。”


“嗻。”


梁九功出去,皇上苦笑,说出去重点:“我们的四贝勒在黄河杀了一气啊,不光是收缴部分钱粮用于赈灾,更是查到一些地方和北京官员的证据,最近要免下去三十多个官员,加上这段时间……现在大清到处都需要人,吏部哭诉实在选不出来了,这次的科举闹成这样,也好,开个恩科,多选一些人才……”


大臣们都接受良好,皇上那天在早朝一通火气,提到官员们弹劾四贝勒,他们都明白了。


太子心里一叹:“此举大善。”


大郡王瞪一眼揆叙,一转头:“汗阿玛,这事情儿臣支持。一些个官员天天就一张嘴,上面贪污国库,下面对百姓敲骨吸髓,早就该打杀。儿子就不信打杀一批还能没人来做官了,惯的他们。”


皇上:“……”皇上对这个儿子的要求已经放到最低,告诉自己不气不气。


揆叙:“……”要不说揆叙喜欢八贝勒吗?不说利益好处,就大郡王这脾气,那就处不来!


澹宁居里继续商议事情,潇洒去找皇太后说明事情,回来自己的雅玩斋,到小库房找好东西给五姐姐,去畅春园的菜园子摘了一些蔬菜、鲜果子,吃喝玩乐的,凡是他能想到的,他都给拉去。


皇上瞧着礼单上的钻石五宝拨浪鼓,乐了:“你五姐姐多大的人,还玩拨浪鼓?”


潇洒:“拨浪鼓好玩哦。”


“好玩~~~”熊孩子自己送礼,从来都是他喜欢什么送什么,大方得很。皇上摸摸熊孩子的小脑袋,将这一大车礼物派人送去喀喇沁蒙古公主府。


和硕端静公主,排行五,序齿册封的三公主,嫁给喀喇沁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精通诗词,略知骑射,管理公主封地最是和善有礼的,她去,很是合适的人选。


当然,第二天有御史弹劾公主们插手政务,没有妇德布拉布拉的,气得皇上训了一通话,却碍于蒙古和汉家保守派的面子,还是给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四公主,送了一块“萧娴礼范”的匾训一顿。


为此,皇上和皇太后感叹:“熊孩子就一张嘴,儿臣给御史那帮人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说儿臣管不住皇家公主。”


皇太后还能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乐呵呵的:“皇上,昨儿十三格格送我一个水泥房子、沥青路面的模型,我呀,很开心。蒙古包好,固定的房子也好,都有好处。一样样新事物出来,不管是东北,还是蒙古,都也不能落后了。”


皇上听了这话,放了心,也更愁得慌。


“皇额涅,儿臣也在愁这个事情。老五和老七,我要他们在盛京再待一段时间,其他地方,只能靠几个公主打头了。”


皇上掰着手指头数一数,眼看儿子不够用了,女儿更少。皇上的目光落在宗室上:儿子不能抢别人家的,女儿可以多多地认啊。


这段时间,因为官场上的大变动,各种改革,官员们被使唤的团团转,脚不沾地地忙,实在没有精力关注其他。


十三格格准备出嫁事宜,嫁妆都准备好了,事情还是多。


江南文人、读书人、这届的秀才们汇聚北京城,皇上命三郡王和礼部负责,就在十阿哥折腾的比赛场地,一个考生一个士兵守着,统一考核。考试那天他老人家带着十九阿哥,亲自到场看了看,乌泱泱的小树苗们,可皇上还是感觉人才大不够用。


皇上问:“是不是学好数学,是做票号的必要条件?”


潇洒:“高人说的哦,说海外的国家,做银行好的都是数学天才。”


“那山西票号里的掌柜们,也就识个字,会打算盘,他们不是将票号经营的很好?”


“皇上,以前的匠人,不会看图纸,也会造家具。”


皇上扑棱扑棱他的毛脑袋:“匠人们要学数学,才好做好匠人。合计着,汗阿玛要学好数学,才好做皇帝不成?”


“这是不一样的哦。”潇洒觉得皇上笨笨的,“做皇帝什么都不要学哦,刘邦是流氓,朱元璋是小和尚哦。孔圣人没有写《论语》之前,就有国家哦。当官本来也是什么也不用学的哦。”


皇上:“……!!!”


皇上要熊孩子“哦哦哦”的,宛若当胸一箭血淋淋的,真怕熊孩子来一句“太~祖皇帝立国的时候,都说蒙古话用蒙古字哦,太宗皇帝才创造满文哦……”


皇上黑着脸,牵着熊孩子的手离开考场。


潇洒自觉他是勇敢的潇洒,对朝堂上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里。


四贝勒和八贝勒在海上,收到北京的信件,越是急着回京,这大船越是走的慢。无他,沿海的百姓太热情,都来迎接,许嘉俊他们都要下去看一看。


此时此刻,大海落日,万里熔金。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身穿四爪蟒袍,石青补服,麒麟冠帽上,颤巍巍地缀着一技金花,腰间丝绦上饰着两颗东珠,雍容华贵,气宇不凡,面白如月,于精明干练之中带着沉稳和老成。这位就是朝野上下人人称赞的八贝勒。


八贝勒站在甲板上欣赏落日,身边的这位,大热的天一身马褂袍服一丝不苟扣子紧扣,手捧一卷书在看的人,乃是四贝勒。面容消瘦、冷峻、二十七八岁,略黑的面孔上,两颗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给人一种深沉稳重的感觉。


四贝勒看书看的专注,贴身太监苏培盛瞅着天要黑了,举着一个烛台过来点燃,八贝勒看到了,不耐烦道:“四哥,天黑的时候点蜡烛也不亮,你眼睛都来就眯眯的,还看?”


四贝勒放下书卷,端起桌上的茶盏,一手刮着茶叶沫轻抿一口,感叹道:“事事皆是学问。以前单知道票号便利,不用自己天南地北的运送银子,现在才知道……这是一头大老虎。”


“商人手里的钱,都是受朝廷管制,有什么‘大老虎’?”八贝勒不以为意。


“汗阿玛要增加港口,要在大运河外开辟南北海路,大船到一个地方,我们都要下去视察。还要开设西洋票号,统一朝鲜、日本、南洋各国的货币兑换,不是大老虎是什么?银子受朝廷管制,那是因为银子是实物,变成一张纸,存到西洋去,你抄家抄什么?”


八贝勒:“……”


“那也不见得是‘大老虎’,前朝末年的形势太过复杂,小小的晋商能有多大的能力?将来贪官富豪们将银子存到其他国家,又如何?大清票号所到之处,必然受大清管制。”


四贝勒看他一眼,八贝勒一屁股坐下来,端起茶杯一仰头灌下去,面容烦躁。


许嘉俊走上来,行礼,问道:“四爷、八爷,可是在研究票号的事情?”


四贝勒道:“正事。正需要你来讲解一二。”


三个人移步到里面一间舱房,小厮掌灯送上来茶点退下,关上门。四贝勒道:“汪翰林去山西,必然要在山西实行改革,山西的煤炭多,现在煤炭越发重要,不管理好了,将来始终是个大问题。可是票号改革……书里写,资本、国权、教权、是并列的三大权利,这是何解?”


许嘉俊道:“四爷,八爷,小臣也刚刚了解一点,浅浅地说一说。我们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钱财的力量。钱财从一诞生,就有魔力。现在我们普遍认为,米一斤值钱10文;面一斤值钱20余文;猪肉每斤值钱50~80余文……匠人一天多少收入,店小二一天多少收入,这是合理的,大多数人家的收入可以养活一家人。可是一旦有一天,这价格不是全体老百姓来定的,也不是灾荒特殊情况物资紧缺等等来定的,米一斤值钱10文吧,故意留着米不卖压着,你要买米一斤就要花15文。店小二一个月一两银子,掌柜给你减到500文,你不干,可你去其他店,都给你五百文……你的日子还怎么过?农人可以种地纺纱自给自足,城镇的人就难了。”


“四爷,八爷,这是大军和律法管不到的事情。”


四贝勒当即一句:“若店小二们和掌柜闹起来那?”


许嘉俊皱眉:“这些年太平了,红薯和玉米种植,人口越发增长,这样增长下去,活少人多,一个不做,有另一个人做。”


八贝勒问:“我们不实行票号改革?压住这股资本的势头?”


“……小臣猜测,这已经是必须有的时候了。我们大清不发展,西洋人会发展,他们发展了,祸害自己百姓,更会来祸害大清百姓。下官听出海的人说了一个故事,四爷和八爷听了,可能更明白。”


“八十年前,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帝国,一种叫childer的郁金香品种单株,从10两银子卖到了1600两银子,可是,郁金香的价格还是继续上涨,左手买一颗郁金香,右手卖出去,就是大钱。农人、匠人、小作坊主们拿出积攒的银子……举国上下所有人都参与进来,第二年,一株稀有品种的郁金香5800两银子的价格售出,而这种生意并不创造财富,只是转移财富,一朝崩溃,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在这个万劫不复中倾家荡产。这就是一场票号商人阴谋,吸光一个城市的血,他们去另外一个城市。”


“而且臣也担心,一旦票号开始,再想抄家贪官奸商就难了。”


以为抄家是法宝的四贝勒眉头紧皱,一张脸黑沉沉的吓人。八贝勒怒道:“这就是一个怪物!”


许嘉俊叹息:钱财的诞生之初,就是怪物。只是现在,张大了血盆大口,要成长起来罢了。


舱房里一时气氛死寂,八贝勒心里头更烦躁,站起来想去窗边看看海,一动,左手的长袖里露出来一截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连着四贝勒的右手,这绳子看不清材质,通体如玉莹润,拴着两个人打着死结还上着小金锁,八贝勒一看到这绳子,心里头更烦闷。


“许大人,汗阿玛什么时候给我们解开绳子?”八贝勒眼珠子都红了,白玉的面孔也气红了。


许嘉俊一愣,随即苦笑:“八爷,小臣还以为……小臣也不知道。不过八爷请放心,回去北京后,一定会解开的。”


八贝勒因为他的停顿,运气运气,还是气不过。


说起来这绳子,还是潇洒拿出来的物事,也是潇洒给皇上出的主意。只皇上说这是他老人家的主意。


从船队出发,四贝勒和八贝勒在船上,那是怎么都不习惯。他们两个都是旱鸭子,喜欢园林,但完全不适应船上生活。四贝勒还好,可能是在外办差习惯了,面对各地方食物都是吃嘛嘛香,船上又没有公务要办,整天悠哉哉的弹琴看书画画儿,跟度假似得,身体很快养出来,但是八贝勒明明身体素质比四贝勒好,晕船,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八贝勒的心情就很不好,看谁都不顺眼,偏偏还要在人前装着人设,难受的他别提了,唯一能要他发泄一二的,就是四贝勒,亲兄弟知根知底嘛。


可是时间久了,四贝勒也烦了他。


有一天八贝勒吐糟:“你在黄河上耍威风杀了一通,痛快了,你知道我们在北京多难吗?那么多的折子弹劾你的,还要紧急派人去接替上任……”


四贝勒火了:“我要养着他们,好言好语地供着?”


八贝勒也火了:“我们就是皇子阿哥,办事也要官员们办。你杀了这一批,换了新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凡事都讲究做人!”


“我不做人?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皇子阿哥,我杀几天贪官就不做人了?我还偏要多杀几个,有本事他们都不怕死,都去贪!”


“你!你!”八贝勒气得一张脸铁青,告诉自己这是四哥硬是忍住气,劝说道:“弟弟知道四哥一心为民为大清,弟弟做的事情难道不是为了民和大清?不聚拢士绅的心,我们的政令怎么下达?你能和每一个老百姓去解释一道政令吗?”


四贝勒冷笑:“八弟,既然今儿话头说道这里,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十三弟从黄河回来的路上,遇到大雨,被堵在一个县里,那个县,有一个士绅,花钱买的六品官儿,本来应该是虚官,若有能力有实权就罢了,可是那个县的县令也听他的,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是老九的门人!”


“他在县里和临县买小丫头,训练成扬州瘦马,到处送人拉关系。老九送给那些生意客户的美人儿,就是他送的。这事,我看不惯,但也成风气,本也不打算管。可他这个人,妻妾成群,家里的宅子修建的比宫里还豪奢,偏偏喜欢抢人妇。”四贝勒目光冷如电,语气森冷,“他自豪自己是枭雄,类比曹操,就喜欢抢来的!”


“你知道有多少人家因为他家破人亡?女子受了辱,不被人知道就罢了,被人知道了,有被休的,有投河的,极少有坚持活着的。去告状,县令都听他的,自己先被打二十板子打成残废!”


“不可能!”八贝勒听得目龇眼裂。


“我一开始也认为不可能!”四贝勒不容他逃避,“我相信老九不是那样的人,他不知道这个事情。可他下面的人打着他的旗号,拿出来他送的一些礼物装权利,县令敢和九阿哥去求证?县令巴不得借着机会巴结投靠,顺便搭上九阿哥的门头!”


八贝勒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失去精神气。


八贝勒从来都认为,他做的事情很对,他与人和气,大家一起共事,一起发财,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这样吗?而且他本人府里也没有银子,他自己从来不乱收银子。


老九做生意他知道,帮了他很多,拉拢老十,拉拢有才华家贫的文人,养着幕僚们……都要银子。他和老九都以为,只是做点儿生意而已,卖货买货,比一般商家都诚信,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番打击太大,八贝勒伸手,保养很好修长红润的双手,上面也沾染了百姓的血了吗?


八贝勒身体一晃,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


四贝勒心底一软,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可能就这一件。被遇到了,解决了,就过去了。只以后要记得,我们是皇子阿哥,要立身正。身为万民表率,但凡歪一点点一点点,下面就不知道歪成什么样子。八弟,……”


四贝勒的安慰话,刺激的八贝勒再也受不住,大喝一声:“我怎么歪了!”拳头一伸就和四贝勒打起来。


四贝勒打架不灵,胳膊四力半,对比八贝勒真打不过。而且八贝勒被刺激过大,急需大发泄一通,出拳完全不顾虑。且八贝勒为了起见,每次找四贝勒发泄情绪,都是关上门的。


幸好八贝勒这些天吃不下喝不下,体力不支,拳头也没有大力气。等到小厮侍卫们听见了进来,屋里桌椅都倒了,笔墨纸砚掉地上,哥俩脸上都是拳头印记,衣服都乱了。


这架打的,想瞒着,怎么也瞒不住皇上。皇上派他们两个一起出海,就是有目的的,专门派人盯着他们的行动言语的。


皇上收到信,那个气啊。老人家本就觉少,这一气更睡不着,皇上人就没有了精神,潇洒关心皇上,特意来陪皇上午休,皇上心里闷,也不知道这事情和谁说,就和熊孩子说了。


潇洒一听,瞬间眼睛睁开有了精神:“哇哇,四哥和八哥还会打架?”那架势,四哥和八哥威武壮哉!


皇上气得一瞪眼:“打架是什么好事?身为皇子阿哥,和武夫一样打架?兄弟两个打架?”


“四哥和八哥不和睦,当然要打架。”潇洒振振有词,“不打架怎么分出来胜负?”


“你们是兄弟。”皇上伤心了,“兄弟要和睦,要友爱。都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谦让,记得?当年,汗阿玛和自己的二哥,三哥,都是这样,你二伯,你没见过,你二伯啊,当年什么吃的玩的都让着汗阿玛。先皇考校,他和先皇说,他要做贤王,明明他比汗阿玛大。国家危难之际出征打噶尔丹,他几次都跟着,皇家的事情,都托付给他,汗阿玛也放心。”


潇洒:“只有一个大鸡腿,潇洒的。”


皇上:“!!”


皇上气得差点背过去,人四仰八叉地倒到床上,气得没有力气生气。


“皇上,你这样是不对的哦。”


皇上眼睛一闭。


潇洒躺好,小大人给自己和皇上盖好被子,讲道理:“二伯不喜欢当皇帝。二伯喜欢当贤王,皇上要是不答应,二伯自然是不让的。潇洒喜欢大鸡腿,也是不让的。四哥喜欢二哥,八哥喜欢大哥,二哥和大哥争当皇帝,也是不让的哦。”


皇上想昏过去。


合计一个龙椅,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大鸡腿!


“皇上乖乖睡觉哦,情绪压抑不好睡觉哦。”


皇上给气活过来,怒问:“昨儿你不是说,当官的什么也不要学,事情最是轻松,有好多好多大鸡腿吃?你就不想当官?皇上是天底下最大的官!”


“不想哦。”潇洒伸小胖手揉揉眼睛,迷糊回答:“潇洒要做世外高人哦,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哦。”


!!!


天降一道大雷,炸的皇上外焦里嫩。


目瞪口呆的皇上,抖着手指着熊孩子,抖着嘴唇:列祖列宗在上,玄烨能把这熊儿子塞到她娘肚子里,重新生一次吗!


潇洒因为皇上的怒气,睁开一点点眼睛,还是困,打个小哈欠。


多可爱的孩子啊,怎么就能懒到皇帝也不想做那!皇上气到极点,拿出来父亲的权威,爆发一声怒吼:“汗阿玛说,兄弟之间不许打架,就不许打架。谁敢打架,朕先打二十大板!”


潇洒也生气了,可他太困了,而且皇上的反应要他想起一个武功师父,身体条件反射一般,一眨眼不见了,再一眨眼,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打开给皇上看。


“云师父的哦。云师父的两个徒弟打架,一人刺一剑,一个打对方一火铳,云师父拿出来这个绳子,捆着他们,一个月后,他们就不打架了哦。”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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