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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幻梦十四

  渣了白切黑剑尊后我死遁了

司黎听不太清他说了些什么,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断地低声轻咳着。


脊背上传来轻拍,一人在为她顺着气。


她红着眼看着被砸出很远的宋瑶,宋瑶刚爬起便要朝司黎重新奔来,司黎还未有所动作,一旁为她顺气的青年提剑便迎上前去。


十二时方盘的力量好似对他无用一般,白衣青年衣袂翩飞,手执长剑身影迅捷,剑法游龙似水,天下第一名剑敛镜的剑气纯粹磅礴,不靠灵力也能发挥出绝妙的威力。


不过瞬息之间,宋瑶被狠狠砸到地上,敛镜的剑尖便要朝她肩膀处而去,司黎慌忙出声:“住手,别伤她!”


往日清透的声音此刻有些沙哑,但晏行寂还是听清了,剑尖直直停在宋瑶的身前,转而定向她的嫁衣裙摆,将她死死钉在地上,剑气狠狠压制在她身上。


司黎挣扎着爬起身,强忍着脊背上那股迫使着她跪下的力量,纤细的身影有些摇晃,一只手蓦地托在她的胳膊下,青竹香传来。


“阿黎。”


司黎怔愣侧头,少年一身蓝衣有些凌乱,面色苍白无力,唇瓣干涩毫无血气,像是极为疲惫的模样。


是与宋瑶一同失踪的容九阙。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往日笔挺的脊背此刻在微微颤抖,在十二时方盘的力量压迫下不比司黎的状态好到哪里,但依旧死死撑着司黎,为她提供着力所能及的支撑。


“阿阙……你去了哪里……”


容九阙看着她:“我与宋瑶回了宋家,后来她被绑走送去了陈家,我被敲昏丢下了沟里,我也是刚醒来,一路寻到了这里。”


少年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担忧:“你没事吧,阿黎?”


司黎喉口剧痛,苍白着唇冲他轻笑:“阿阙,我自己可以。”


她推开容九阙扶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冷着眸子看着她与容九阙的晏行寂走去。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方才还面若冰霜的青年面色明显缓和,周身的杀气收敛些许,紧抿的唇瓣也微微松开。


司黎却是越过他,径直走向被晏行寂钉在地上死死挣扎着的宋瑶。


她微抿唇,随后蹲下身子看着身穿嫁衣的女子:“陆鹤亭没有抛弃你,他没有送你去陈家。”


“庆……阿瑶,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你。”


“他死了。”


那个苍松翠柏,温润的如同暖玉的青年。


他死了。


方还在挣扎的女子蓦地顿住。


“阿瑶,他死了,陆鹤亭死了。”


“带我去你家,这是你的记忆,你便是这里的神,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司黎握住宋瑶的手,轻声道:“现在,带我们去宋家,鹿鸣村消失了,现在只有你可以带我们去。”


“阿瑶,我带你去找他。”


满脸黑纹的女子颤抖着长睫,眸中的猩红褪去些许。


周遭的一切瞬间瓦解,堕入一片虚无,一阵黑暗之后,远处渐渐浮现光亮,熟悉的院落逐渐重建。


几间草屋并列而立,敞亮的院落里摆放着农具,墙角处虬龙般的大树伫立着,枝叶因为连日的风吹雨打而飘落,树下的池塘上飘散着落下的树叶,污水散发着些许腥臭。


而池塘前,几块形状奇怪的石头散乱排布着,石前散乱着一些白/粉,因为雨水的冲刷化为一滩白水,随风拂来一阵刺鼻的气味。


这是宋家。


司黎走近池塘边,离得这般近她终于看清这方池塘。


池塘前摆放的几块石头,并不是散乱扔着,而是有各自的方位,巨石前撒下的白/粉传来刺鼻的气味,是祭粉。


她在陈家婚堂上,也曾在宋瑶身上闻到过,是镇压亡魂防止其化为厉鬼的东西。


那石子按一种民间流传的驱邪阵摆放着,祭粉一般是刑场处死刑犯后洒下,民间迷信颇多,这些便是镇压亡魂的东西。


在池塘前摆上这些镇魂的东西,宋父怀中掉落的那个玉佩……


司黎轻叹口气,转身看向呆呆朝她望来的宋瑶,“剑尊,放开她吧。”


敛镜收回剑鞘。


宋瑶恍若傻了一般,只躺在地上看着她的方向,黑纹逐渐从面上消散,露出本来清秀素净的面容。


司黎轻叹口气,轻声道:“阿瑶,他在这里。”


宋瑶瞳孔滚动一圈,茫然地看向那方池塘。


那里污秽肮脏,因为连日的大雨,池塘里的水已经快要漫出来了,风吹而过,隐臭混着祭粉刺鼻的味道传来。


那么干净的陆鹤亭,怎会在那里?


可她还是听见司黎再一次开口:“阿瑶,他在这里。”


宋瑶停了好一会儿,时间一分一秒流失,今夜已经快要过去,十二时方盘施加的力量越发厚重,司黎的面容隐隐苍白,却依旧没有催她。


宋瑶看了许久,随后缓缓爬起身,一步步蹒跚着朝池塘走来。


她越走越近,每走一步面上的黑纹便消散一分。


她终于走到池塘边,微垂着眼眸看向那方池塘,污水浑浊,她看不太清里面的一切。


司黎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瑶,抽出池塘水,这是你的幻境,你可以做到的……”


宋瑶长睫轻颤,末了轻抬双手,池塘的水像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一般,水位线逐渐下降,一点一点露出池塘底部的一切。


污水渐渐退去,露出池塘底部的一切。


那被尘封了二十五年的真相。


宋瑶面上的黑纹彻底消散,随之一同消失的,是那股强压在司黎几人身上的力量。


周围的一切在悄然变换,清风拂过,带来一股腐朽的气息。


司黎环视一圈,院中长满杂草,墙角被颓败的青苔爬满,搁置的农具早已结了蛛网,草屋因为数十年的无人居住而塌陷,那棵巨树的叶子落了满地,树下荒草凄凄,一片萧瑟荒芜。


一声轻响传来,司黎看过去,只见地面上一块雕刻着古朴符篆的圆盘应声落地。


是十二时方盘。


他们从幻境中出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宋家,荒废了二十五年的宋家。


司黎听到一声呜咽:“鹤亭……”


她随着声音看过去,池塘底部长满杂草,里面的水早已干涸,一具白骨安静躺在那方杂草之中。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周身的青袍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破败不堪。


他被风沙覆盖,已成白骨的手上紧紧攥着一个木盒。


木盒也已腐朽,隐约露出其中。


那是一根玉簪,在水中浸泡许久,又被风沙吹拂多年,却依旧能看出原先的晶莹剔透。


白骨一只手死死握着那个木盒,黑漆漆的眼洞怔然望着虚空,与上方的宋瑶对视。


司黎沉默着望着那具白骨,记忆中的陆鹤亭是温润知礼会笑着为宋瑶擦拭汗水的青年,是虽然病痛缠身但一身傲骨的先生,是本该在学堂传经授礼的学者。


可他死在宋家,死在池塘中,死在污泥里。


二十五年来,无人知晓他的死讯。


他爱的女孩被封入棺中,带着满腔对他的恨意死去。


红盖头下被蒙住的双眼,清醒独立的灵魂被禁锢,他珍护的人怎会是这般结局?


满院的寂静,司黎看到宋瑶跌跌撞撞扑入池塘中,越过那些荒草朝陆鹤亭而去。


她终于走到他身边,纤瘦的身形仿佛突然失去支撑,跌坐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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