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节
接受了现实的他扶着围栏坐下了。“呵——”他望着连纵，忽然轻蔑而嘲讽地笑了一声。笑一声还不够，他又笑，一声轻轻地笑，最后成了捧腹大笑。一直到他再也笑不出，却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他明明想哭，最终……却都成了笑。如此荒诞的事情，为何会发生在他身上？笑过哭过之后，连羲皖所有的情绪已化作了麻木，他一声不响地坐到了连纵的身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打了个招呼：“爸爸。”连纵：“恩。”两人坐成了两尊雕塑，用一模一样的姿势和神态，往前眼前皑皑白雪。众人在不远处没有去打扰他们。连夏哀声叹气，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他第一时间是万分高兴的，可是高兴完了之后，又不禁想大哭一场。“是雪藏。”连景也过来了，怀里抱着自家的儿子，和众人说起那段往事。“三十几年前，纵叔在西南缉毒前线受了重伤，我的父亲是后续增援部队的指挥官，他找到纵叔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军人的最好归宿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纵叔作为军人，若是死在战场上，他的一生算是圆满了，我的父亲当时想把纵叔雪藏了，带回帝都，至少让他和老爷子见最后一面。”“但没想到，老爷子得知了纵叔牺牲的事情，病危而住进了医院，父亲回来之后，没有将这个事情提起，怕刺激了老爷子，他本想把纵叔解冻，让他安心地去了，可那个时候，纵叔还没有断气，若一解冻，他定然会死，所以我的父亲犹豫了。”“他下不去手，就把此事压了下来，把纵叔一直秘密地雪藏了起来，连老爷子和我都不知道，一直到去年，我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才对我透露了。”去年连景的父亲是连夏的大儿子，有着不属于连纵的成就，是连氏的族长过世之后，连景不负众望超越同辈成为了连家新任族长。他的父亲临死前才对他透露了这个事情，在那之前，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许多人都知道连纵当年被雪藏了，但最后失败，却无人知道，连家一直秘密收藏着被雪藏的他。当年，连景的父亲一面硬着头皮公开了连纵的死讯，正常发丧进祖坟，一面又不忍心把连纵解冻了，所以，他骑虎难下，不知如何决断，便把这个事情，藏了整整三十多年！“我得知之后，找到了雪藏的纵叔，多方联系之后，找到了一家国外的医院，他们有三成把握能救活纵叔，征求到了爷爷的意见之后，我就把纵叔送过去了，经过了72小时手术之后……”他看向了窗外，见那连羲皖父子俩依旧坐在一起，如同两座雕塑，不说话，不动。连景对已经头皮发麻的众人继续道：“纵叔虽然成功救活了，但他接受不了自己已经被雪藏了三十几年、而且羲如是为他殉情的事实，一直不说话，心理专家干预也没用。”他说完，众人都沉默着。江梦娴看着那连纵的背影，只看见了一阵阵隐藏的悲凉。雪藏三十年之后苏醒，发现世道全变了，爱人已经离世了，这对他的打击得有多大啊！她甚至还在想，若是自己也有一天，快要死了，她一定不会选择雪藏，她会用人生最后的时间，去陪自己的家人和所爱之人，多一秒钟，都是赚。谁知道，被雪藏之后，醒来是个什么情形？若是像龙骑那样，就雪藏个一天两天，赚个救命时间还好，像连纵这样，一睁眼发现已经过了三十年，换做是她，她大概也会崩溃的。兴许，一睁眼，外星人都登录地球了，地球人都灭种了！曾经的爱人、家人，兴许都没了，世上再也没人能认识自己，对于整个世界来说，自己就是个死了好多年的人，社会已经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连纵忽然就活了，却活得生不如死。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死了，他的户籍没了，他的爱人为他殉情而去，这个世界已经没了他的位置和他的……爱人，活着的每一秒钟，对于他来说都是凌迟####emmm，他就是出来打个酱油的，主要是为了推动后文发展，因为小丸子也即将要把自己雪藏了第1256章父子同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连景，都有个政治不正确的观点：救活他，大概，才是真的害了他！他最好还是死在三十年前吧。羲如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去了那边找他，他却偷偷地找个地方藏了起来，让她扑了个空。可这一切，又不是他的错，可这命运也太残酷。大家复杂的目光看得连景头皮发麻。他也很绝望啊，难道还能把连纵直接一枪崩了，让他到下面和羲如是团聚？他还活着啊！那就是杀人啊！而且现在的外科技术，已经能救活他了！那就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连景不敢做这个杀人凶手，连家上下没人敢背这个锅，所以，连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家医院里。连纵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成活几率，若是天收了，便不管连景的事了。可，天没有收他。……外面又下雪了。连纵却不想动。他忽然站起身，望着那从天而降的无根之雪，自自语道：“我醒来之后，他们说，我睡了好多年，我以为，真的只是几年……”他甚至还以为，他的羲如是一定还在等他。没想到，却是三十年，羲如是早就不在了。他抬头，望着天，睫毛都被冻住了，昏睡了三十多年，他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甚至更年轻了，可双眼却万分沧桑。连纵伸手接住了一朵雪花，望着雪花在自己手心里融化，他呼了一口热气，神情麻木，双眼却悲凉而淡漠。还自自语道：“也不知道，她去了那个世界，又找不到我该怎么办？”身后的连羲皖，已说不出半句话，泪决堤而出……他恨连纵，好想掐死他，替他了断了这生不如死的痛苦！让他去陪羲如是！可这是他的父亲！连羲皖心里更清楚，他早晚也要走连纵的路。他早已经毒入骨髓，毒素在慢慢地腐蚀他的器官，以现在的医学手段，他只能注射解毒的药物慢慢调理，保持着随时可能被打破的微妙平衡，延缓毒素对他的侵蚀。龙烈和唐尼都已经多次提醒他了，他越早雪藏越好，趁着身体还好，治愈能更早、更快，若是等以后身体坏了，就算雪藏了，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让医学科技发展到足够治好他的地步，他只能在沉睡之中等。等多少年？谁也说不出，兴许是一个月，兴许是十年。也可能像连纵一样，等他出来的时候，江梦娴都老了，更有可能，她已经……死在了孤独等待自己苏醒的漫漫余生之中。他想象着她，怀着悲痛的一点希望，等待着他醒来，等到老，等到死，也不见他醒来……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罪人！因为连纵的忽然复活，整个连家的气氛都不太对。连纵虽然活了，但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的灵魂，大概早就已经随着羲如是离开了吧……晚上，大家一起吃饭，一桌子的人几乎都没什么胃口。老爷子吃完晚饭就早早地睡了。龙城和唐尼心事重重，没吃多少，还看向了一边的连羲皖，连羲皖晚饭也几乎没吃饭，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看目前的情况，他目前也早晚要和他爸爸一样……真是父子同命啊！为何，大家都在复制上一辈的悲剧？江梦娴和洛凰都失忆了，连羲皖却要和他的父亲一样被雪藏。都怪司天祁！还怪连纵！如果不是他当年和堪雅生了孩子又杀了她全族，堪雅也不会因爱生恨，把司天祁培养成杀手来对付连纵的后代，司天祁也不会对连羲皖下毒，他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模样！唐尼觉得，自己有责任，毕竟，当年司天祁研究那些毒的需要的设备和资金，都是他给的。而龙城也觉得自己脱不了干系，若是自己能早一点回来，有他保护江梦娴，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他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凌云也有责任，都是他当年把江梦娴卖给了连羲皖，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怪自己，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一屋子的人各怀心事，江梦娴和连羲晚却丝毫不受影响。糨糊见连纵不吃饭，端着自己的碗过来了，把自己吃腻了不想吃的饭喂给连纵吃：“来，爷爷，啊——这是糨糊最爱吃的玉米糊糊哦，糨糊喜欢爷爷，都给爷爷吃了，爷爷不许不吃哦！”连纵面无表情，虽然味同嚼蜡，可还是吃了点。“爸爸，嘻嘻嘻……爸爸……”连羲晚挽着连纵的手臂摇来摇去，笑得傻乎乎的。“爸爸，来，你看，这个是手机，这个是平板电脑，特别好用，来来来，我教你用。”江梦娴努力地想让连纵适应现代社会。在她看来，人活着就是最好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求生！既然天不收他，他就要活得好好的！连纵拿过了平板来打量着，对于现代科技还是一脸懵。糨糊盛情邀请连纵跟她一起看真人秀《花样爷爷》，是讲时髦爷爷带萌娃的。看完，她直勾勾地盯着唇红齿白比自家拔拔还嫩的连纵，满怀期待地道：“爷爷，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连纵：“……”可惜，连纵没能有什么想法。他把糨糊抱着，满眼慈爱，又觉得忧伤。他现在的心情大概跟龙城当年第一次得知还有个女儿和孙女的时候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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