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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闺中记

赵黼本置若罔闻,听云鬟唤了那一声后,才若有所动。小说却仍是不曾回身,只道:“你来做什么”声音沉喑,不似平常。云鬟望着他的背影,前生今世,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赵黼的时候,这般惶恐不安,却都是为了他而担忧。所谓“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或许不过如此。瞬间,叫人有潇潇风雨扑面而来的冷冽窒息之感。云鬟竟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中,却听赵黼道:“你走吧,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手中的铁栏握紧,那股森冷自掌心渗入,云鬟道:“你是连我也厌恨了”背对门口,赵黼闭了闭双眼:“你知道我因为什么被关押在这儿”云鬟道:“我大概能猜到六七分。”赵黼道:“那次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不回答,正是因为你知道所以才不答”云鬟道:“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那时我尚且心怀侥幸。”倘若还有一线转机,她便不会告诉赵黼那个答案。隔了片刻,赵黼道:“这么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云鬟不答,只是握紧栏杆,往门上贴近了些,道:“你真的不理我了竟连看也不愿再看一眼”赵黼听到这里,才翻身跃到地上,他缓缓回身,看向云鬟。隔着铁栏,两个人目光相对。赵黼原本打定主意谁也不理,就算是云鬟然而听着她温声低语地呼唤,却仍是无法自制,就如飞蛾扑火,只剩下本能而已。当看见她的时候,满怀满心的冰冷在刹那隐退,好像任凭是什么也无法比得过眼前这个人。他身不由己地走到门口,隔门而立,此刻纵然想要抱一抱她,也竟不能够了。只能目光交缠。两人一时都未曾说话。半晌,云鬟才说道:“原本、我也不能确信。只是我知道太子殿下,是逼不得已对杜先生出手的。他必然有什么要情隐瞒,且杜先生又被沈相跟萧利天两面盯上。另外”赵黼见她的手抓在栏杆上,指骨泛白,看着如冰雪一般,于是抬手便攥住了她的手。他抚过那纤细的手指,有些贪婪地感受上面些许的暖意。云鬟也越发靠近了些,凝视着他,低声说道:“只怕没有人留意,你看你的手。”赵黼一怔,举起手来瞧了会儿:“怎么了”云鬟伸手,张开五指探了过来,赵黼会意,也张开五指凑贴过来。两个人的手从栏杆之间交相紧紧地贴在一块儿。云鬟的手纤细且毕竟小,赵黼的手大她好些,他只觉着她的掌心也有些冷,忍不住就将这小手又牢牢地团握住了。谁知云鬟道:“你仍是没看见么你的手指。”赵黼被她提醒,才又认真低眉看去,又比了比云鬟的。眼神从迷惘转到明锐,赵黼终究明白她所指为何。喉头一动:“你是说可是”云鬟低低道:“我当初也觉着不过是巧合而已,但是,我回想过往所见的人之中,竟没有跟你一样的,只有他。”赵黼的心猛地跳了两下,虽云鬟未曾指名道姓,赵黼却很快明白她所说的“他”是谁。睿亲王,萧利天。可是如今他心慌意乱,就算再凝神回想,却也想不起什么。问:“他、他当真跟我是一样的”云鬟点头:“是。我在发现之后,又留神看过。”赵黼心中一凉,陡然松开云鬟的手,他才要后退,云鬟却又反手将他握住。原来此刻两人所说的,却是万人都未曾留意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对于赵黼此人,云鬟自然是十分“熟悉”,毕竟两个曾经是同床共枕过的,不管当初愿与不愿,却也算是“了若指掌”。本来倒也罢了,直到萧利天上京。直到云鬟见过萧利天,并且窥破萧利天双手皆能的秘密。但同时,云鬟留意到的,却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萧利天的手指,食指跟中指相比,食指竟比中指更长。但是在云鬟所见过的人中,从南到北,老少男女等,从百姓到大臣,却都是如她一般的,食指比中指要短。似萧利天这种的“特别之人”,在云鬟记忆中,所见过的只有一个。不是别人,却正是赵黼。云鬟自不知道,辽人跟舜人毕竟体质上有些不同,而萧利天食指比中指要长这种,也是有辽人血统相关的。可她虽然不知,却已经有所猜忌,更加上赵庄因杜云鹤之事流露的种种异样。那次从东宫回来,马车上想到这一节,云鬟惊心动魄,已经猜到其中不祥,但正如她对赵黼所言,她也不敢去信。更加不敢去提。反而暗中祈祷自己是错的,一切不过幻觉。岂料一切反而越演越烈。此刻,赵黼抬头看她,轻声道:“你可知,自从我进了这里,我心中在想什么”云鬟道:“想什么”赵黼道:“我在想,昨晚上的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是我的噩梦罢了,等醒过来就好了。”云鬟看见他的眼角泛红,似想笑,却比哭更凄厉的模样。赵黼又道:“我不能信,无论如何也不能信他们所说的那辽女不是已经带着那孩子死了么许多人都看见的,凭什么便这样诬赖我他们若要想杀我,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要编造这样无聊荒谬的借口”云鬟只能拼命用力,死死扣住他的手:“六爷,六爷”赵黼垂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只见他的肩头在抖,被云鬟不顾一切握紧的手也在抖。过了会儿,赵黼才又说道:“可是你也这么说,阿鬟既然你也都这样说了,必然是没有错儿的了。”云鬟心头更凉了,见他要甩脱自己死的,便叫道:“这又怎么样,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有什么要紧”赵黼抬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没有要紧,你先前为何一直瞒着不说”云鬟顿了顿:“因为我也无法相信,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只当是自个儿多心了。”赵黼点了点头,忽地轻笑:“原来我果然是那个辽女的孩子,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孩子哈不管是不是,总归身上有辽人肮脏的血”他喃喃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怪不得皇爷爷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容不得我,原来真的是因为这个,原来他们都容不得我”云鬟察觉不对:“六爷”赵黼却猛然抽手,他倒退一步,厉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云鬟道:“因为我担心你。”赵黼仰头笑了两声:“你担心我我很快就要死了,到时候不必再叫谁担心了。”云鬟忍泪道:“我只想告诉你,是不是,都不打紧,你是六爷,是我的六哥,我只认得如此,别的一概不理,也不在乎”几乎无法成声,云鬟叫道:“你听见了我不在乎。”过了会儿,里间赵黼才转头看向云鬟,竟冷冷说道:“如今已经覆水难收,又何必说这些好听的你不是向来都恨不得远离我么,如今竟是天也助你,做什么还要来这里,是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云鬟无法相信,此刻听见的是什么。赵黼一笑道:“好了,如今你放心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你可以去找白樘,跟他在一起,从此得偿所愿,再没有谁可以拦着你了。”云鬟大叫:“六爷”赵黼却不回答,也不理她,只仍回到床上坐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滚吧”云鬟又叫道:“赵黼”他却置若罔闻。想分辩,又从何说起心中如冰捶雪打,委实难过。她握紧栏杆,拼命摇晃,想要将门打开,然而这天牢的铁门何等坚固隔栏相望,赵黼岿然不动,云鬟叫了声,不知怎地,竟用力撞在铁栏上。眼前一团模糊,但赵黼却依旧并未回头,更未动作。云鬟张了张口,正要再撞过去,身后探出一只手,挡在她的额前。那手轻轻地按着她的额,将她往后一揽。抬眸看时,才见原来是白樘。白樘看一眼监牢里头,垂眸对云鬟道:“这样纵然是死了,值得么”云鬟无法回答,眼前只一阵阵地发黑,白樘将她半扶半抱住了,往外而去。监牢之中,始终木然稳坐的赵黼,生生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良久,才听得一声叹息般的声音,低低道:“可是、可是我在乎”长睫之下,泪无声坠落。云鬟被白樘扶着出了天牢,站在太阳底下,兀自头晕眼花,模糊之中,隐约看见有个影子走过回廊,自去了。云鬟道:“那是”白樘道:“是王公公。”云鬟愣怔道:“王公公”因方才碰头,浑浑噩噩,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回味过来:“王公公怎会在此”白樘垂眸相看,将言未言之时,巽风走来,白樘顺势道:“带她去歇息,叫个大夫来看看。”巽风早看见云鬟的额头青肿,有的地方破了皮泛着血渍,领命扶她离开。云鬟走了两步,仍回头看,眼前已经模糊,只见天牢矗立身后,白樘兀自站在门口,似在目送,又似沉思。且说巽风搀扶云鬟回房,天水闻讯赶来,见状吃惊:“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是被殿下给打了呢”巽风瞪了她一眼。天水道:“我不过担心罢了。”又问云鬟:“你见了殿下了他如何”云鬟想摇头,整个人却昏的往前一晃,天水跟巽风一左一右扶住,巽风道:“先不要问,让她缓一缓。”不到一刻钟,大夫来到,忙给先看了看,还当是不留神碰到哪里造成,幸而没什么大碍,只留了药外敷,又叮嘱好生定神静养。大夫去后,巽风见云鬟仍是个未曾回神的模样,便道:“此事甚是突然,令人毫无防备,偏偏又是皇家的事,我们纵有心而无力。”天水道:“按理说皇太孙是凤子龙孙,又是有功于社稷,就算犯天大的错儿,也不至于就下天牢这样地步,要知道从来都是死囚才咳,总之让人费解。”巽风道:“你少说两句。”天水见他不悦,便低下头,恹恹地走到门口。巽风才对云鬟道:“不必担忧,先前圣上本来下旨谁也不许去探,四爷却为了你进宫求情,可见四爷是有心的。若皇太孙果然冤屈,四爷也不至于坐视不理。”云鬟怔怔看着他,忽然说道:“巽风哥哥,先前我错冤枉了你。你别见怪。”巽风一愣,继而笑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件事。”云鬟道:“对了,我还没谢过四爷呢,他如今回公房了不曾”巽风却也不知,出门叫了一名书吏问过,才知道白樘并不在。云鬟因头晕的厉害,巽风便叫她在里间静卧歇息,他自出门,见天水正站在门口。巽风便道:“你怎么了”天水哼道:“我不过多嘴说了一两句,你就怕她不受用,赶着呵斥我。”巽风道:“平日里多嘴几句不打紧,可如今是非常时候,你没见她神不守舍,又受了伤再说错一句话,便如压死人一般,你怎么能不体谅”天水挨过来道:“我自然是体谅的,只是不喜欢你当面说我。”巽风无奈,将她推开道:“以后若还如此,我仍是要说的。”天水哼了声,仍凑过来:“你说就说好了,只是以后要赔我。”巽风道:“赔你什么”天水嘿嘿一笑,撅起嘴来,巽风咳嗽了声,转开头去,不知为何脸上却有些红。因又见是门口,便抽出手来,转身往廊下而去。天水道:“唉,还没答应我呢”忙跟上又问。室内,云鬟听着两人渐去,里外悄然无声,便慢慢地坐起身来。她自室内走了出来,来至门口,头晕虽好了些,却越发疼了。正要出门,迎面一人匆匆赶来,却是季陶然,道:“你去见过六爷了”云鬟应了声,季陶然道:“我方才去找清辉商议,半道遇见兵部的张将军,又说起来六爷可好么”季陶然说的,自然便是张振。张振因也不知何故,正想来刑部探听消息,路上遇见两人,三个人立马相商了半晌,才耽搁了回来。季陶然问罢,见云鬟摇头,又见她额头带伤,忙又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云鬟也不知是如何回答的他,扶了扶额,迈步要去。季陶然随她而行,且行且问:“我们都不知是为什么关押了六爷,一通乱猜,你可知道”云鬟驻足停下。她回头看着季陶然,想到先前在牢中同赵黼所说的话。云鬟本想问一句,但又如何能问得出口难道要说:“圣上之所以针对六爷,是因六爷是昔日辽女的孩子,萧利天的外甥”云鬟对赵黼说并不在乎,但是作者有话要说:季陶然等若是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往远里说,若是天下百姓们都知道了,又会怎么说焉知不会是一个“世人皆欲杀”季陶然见她仿佛失魂落魄,大不放心,便欲送她回府,谁知才走两步,便见一位不速之客,自廊下徐徐而来。gd18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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