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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皇后难为

方沁姝脸上的神情软化了几分,双手揪着衣服,有几分纠结:“那我也不能告诉他我去了哪儿。”末了又强调:“也不能回去。”香菱笑着劝道:“不如给侯爷报个平安,这样一来即便是侯爷不知道您在哪儿,也能放心些。”方沁姝伸手摸了摸自己微有些隆起的肚子,声音轻了许多:“等到了锦州就找人给他送信。”“哎。”香菱应了下来,放下幕布,只拉开一些些的距离透风,随即去火堆那儿烧水,等夫人醒来后好给她暖暖手脚。穗儿走了过来,她刚刚听到夫人说的话,便低声问香菱:“商队到锦州起码还要一个月,侯爷还不得疯。”“到淮阳的时候先悄悄送个信替夫人报个平安。”香菱早就想妥当了,半个月报个平安,到锦州后再报两回,这样侯爷也没法根据路程猜测夫人到底在那儿,“你去看看后头还没有小米,给夫人熬些粥,若是不够了,到了镇上得添一些。”…………天是越来越冷了,入了十二月,阜阳城开始下雪,锦州这儿,挂棋一个月后,纪凛收到了南平那儿传来的回讯,已与南里国达成协定。“相国大人他们正在往这边赶,再有半月就能抵达,皇上,可是需要再派人去一趟阜阳城。”纪凛看着铺开在桌上的地图,百步岭易守难攻,锦州这儿属于平攻平守,真要打起来,这边必是要保住,否则退到百步岭后就再难往前走,守是守住了,却容易受制于人。这样一来战事就会延长,持久战劳民伤财,最伤不起的就要属百姓了。“那边不必去了,你去一趟淮阳,看看沈家那边如何。”说话间,门口垂着的帘子拉开了,沈嫣走了进来,身后木槿手中拎了食盒。祁风识趣退了出去,纪凛从桌边抽身走过去:“什么时辰了?”木槿布好桌,沈嫣将汤递给他:“皇上忘了用膳的时辰。”纪凛笑了,拉她坐下,喝了几口汤后面前的碗里已经多了几筷她夹过来的菜,纪凛只得先将它们吃了。身处这样的环境,对有些东西就不能要求过高,纪凛是能吃苦的人,就是心疼她,离开的时候永和宫里的人只带走了木槿,剩下那些和她也有许多年的主仆情分在。“还是你那小厨娘熬的汤好喝。”沈嫣为他夹了一筷鱼肉,剔了刺,放到碗里后轻笑:“看来皇上的嘴也让她给养刁了。”“是啊。”纪凛也承认,却是没动沈嫣夹的那筷子鱼,旁的都吃了,汤也喝了干净,沈嫣望着他,笑眯眯道:“这月份,锦州外的湖鱼最是肥美,城内酒楼里的厨子都有拿手菜,您尝尝。”说罢,沈嫣已经将筷子拿起来了,朝他嘴边送过来,这神情,说是劝不如说是哄。木槿见这情形,悄悄退了出去,纪凛轻咳了声,张开嘴吃了下去,却还嘟囔了声:“够了。”沈嫣笑了,皇上不爱吃鱼这件事她以前并不知道,直到去年刚怀上睿哥儿时她害喜厉害的那半月里才察觉到,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问他时才知道是小的时候吃怕了。小的时候养在容婕妤身边,因为先皇不待见,连带着御膳房那儿都不重视他们,容婕妤担心他吃的不好会长不大,便在院里养了一水缸的鱼,总是变着法儿给他炖鱼汤喝,一连吃了好几年,将他给吃怕了。“再吃一口。”沈嫣又给他夹了一筷,纪凛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着她嘴角噙着的笑意,便是不喜欢吃,也心甘情愿的张了嘴。沈嫣趁势给他喂了好几口,待他反应过来,那鱼身上都少了一大块。纪凛失笑,抓住了她的手:“真的吃饱了。”沈嫣顺势放下筷子:“好。”歇不过一会儿,外面又有人来禀,沈嫣带着木槿离开,走下台阶时,天空中洋洋散散的似是有雪粒子掉下来,但落到地上时就消失了。锦州这儿的雪,最大的也不过如此,几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积雪。沈嫣往外走时,这就停了,只剩下冷风呼呼。“阜阳城那儿怕是已经拔不开脚了。”腊八过后阜阳城就已经是白雪皑皑,但阜阳城的天和锦州不是一个冷法,这儿纵使没下雪,也是透骨的寒冷。出了这边的小门后沈嫣往内院走去,两个小家伙一个时辰前睡下的,这会儿准会醒一个,一个醒了另外一个也睡不久,闹腾起来,席嬷嬷也招架不住。想着脚步快了几分,那边灵珠急匆匆跑了过来,到沈嫣面前时还气喘吁吁:“娘娘,城外有个叫方淑华的人来找您,还递了这个。”听到方淑华三个字时沈嫣愣了愣,看到她递过来的荷包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丫鬟,传消息过来的人说,那人臃肿的很奇怪,浑身上下裹的球似的,肚子瞧着还有些大。”“快带她过来!”沈嫣就是不太敢想,那丫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一个时辰后,灵珠带着方沁姝到了府里。她说裹的像球,一点儿都没夸张,方沁姝是真的觉得冷,进屋后见到沈嫣,衣服都来不及脱下,就开始掉泪豆儿。木槿上前帮着把披风和外罩的衣服脱下,沈嫣看着她那隆起的肚子,原本感慨万千的情绪,到嘴边就成了那句话:“侯爷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没告诉他,一个人来的。”方沁姝坐了下来,拉住沈嫣的手后就不肯松开了,热乎乎的,是娘娘,她就知道她还活着。听她语气里略带赌气劲儿,再看她这般模样,沈嫣没忍住,抬手指了下她额头:“你怀着身子啊,就这么偷跑出来,你可真大胆。”“娘娘我想你。”方沁姝往她这儿靠了靠,心里有些虚,抽了抽气撒娇道,“锦州这儿可真冷。”明明没下雪,可她穿的还比在阜阳的时候多。“刚到这儿时是会有些不习惯,这儿的天湿冷。”沈嫣摸了摸她的脸,不太放心,“木槿,去请大夫来,再叫人煮些汤送过来。”“我没事,一切都好,头两个月的时候难受了些,吃什么都不香,后来就好了。”方沁姝虽然是千里迢迢过来,可她在跟着商队过来,一路真没吃苦,商队中运送着货本就走不快,香菱她们将马车的褥子加的又十分厚实,“这一个多月下来,我还胖了。”还是和在宫中时一样,心大的很:“现在你都到这儿了,派人送封平安心回去,也好让他知道你一切妥当。”方沁姝抿了抿嘴,一旁香菱笑着应下:“已经派人送回去了。”“那就好。”等大夫来看过后,确定了一切无恙沈嫣才让她去安排好的院子里休息,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从下午开始刮起来的风,到此时已经很大,关上门后还有呜呜的声音,天更冷了。沈嫣让木槿跑一趟前院,多叫人备两个暖盆下来,天色越渐暗下时,沈嫣刚哄睡了两个孩子,屋顶上忽然传来似是脚步的声音,从这头传到那头。吭的一声,沈嫣站了起来,灵珠赶了进来将沈嫣护进内屋:“娘娘不必担心,府里进了几个不长眼的贼。”什么贼会这么大胆,犯到这边来,不用多解释沈嫣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皇上呢?”灵珠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将剑收起:“皇上在前院,您放心,就这几个伤不了人。”第130章沈嫣她们如今所住的地方时锦州城内的同知府, 府邸不算大,胜在地段幽静,距离府衙也不远, 方便纪凛办公。腊八前后锦州城内进出的人多, 混入的这些个,在城里躲藏了有四五日, 挑准了时机来行刺,目标也很明确, 要杀皇上。之所以沈嫣这边院外头会有动静, 是那群人行刺不成, 撤退时行至内院,和守在内院的人打了起来。半个时辰之后,外面不再有声音。灵珠出去看了眼, 继续守在屋内,直到有人来交替,才去前院查看。夜深时纪凛前来,所抓获的人都已经被带去府衙牢里。沈嫣给他倒了水:“可审问了?”其实不用审也能想得到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他们抵达锦州后没多久就遇到过一次,上月时府衙那儿也遇了一次,这回是同知府冲着他而来。纪凛拉她坐下, 察觉她的手有些凉,便握在自己手中捂着:“不够暖再添个盆。”沈嫣笑了:“沁姝过来时我还说呢,阜阳和这儿的天不一样。”锦州没有人睡炕床,入冬了就是屋内加两个火盆子, 床上的褥子添厚一些,天气好的时候多晒一晒,要不然,遇上阴雨天受了潮,入夜这脚便捂不热了。沈嫣在九月末时到的锦州,那会儿天还暖和,她打听过这儿的生活习惯后,及早让人砌了暖炕,但就是这样,第一年在这儿,赶上冬季,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她怎么敢一个人过来。”纪凛在方沁姝出现在城门口时就得到了消息,过去皇宫中这么多妃子,他对她的印象还是挺深的,胆小,好摆布,单纯,吓一吓就什么都不敢说了,但她的性子却是很耿直,一门心思的对菀青,饶是没有亲口听她说过,纪凛也知道她的口头禅,皇后娘娘最好最重要。这么个女子,嫁给了白显瑜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如今为了菀青投奔到锦州,不知身在阜阳城内的白侯爷会作何感想。“我也意外呢,怀着身孕偷跑出来,连她爹娘都不知道,还瞒着她相公,听她说是吵架了。”纪凛不由握紧了她的手,方沁姝那胆子,吵架都敢离家出走:“这样不好。”沈嫣笑了,对上他认真的神情,怔了怔后笑的更开怀了,靠到了他的怀里:“我不学她。”纪凛不太想承认刚刚心里那点想法,可反应是不由自主的,露出来后再要收回去也来不及,于是他抱紧了她,双手在她腰上轻挠了下,沈嫣噔的坐了起来看着他,红着脸。纪凛若无其事捧住她的脸亲了亲:“我们不吵架。”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幼稚的话,听起来像是哄孩子,又觉得哪儿不太对,沈嫣红着脸,腰上被他挠了那一下还有些痒,故嗔了他一眼。女人娇起来,下一刻会闹出什么情绪可没谁说的准,可纪凛就喜欢这么惯着,他的皇后怕是自己都没发现露出了这样一面,纪凛知道了,自己藏着也不告诉她,兀自体会呢。将她拥到了怀里,坐在暖炕上,终于是将她的手焐热了,放在手心里五指交缠:“她是怎么知道的。”沈嫣从中抽出一只手,从衣领内翻出护身符,圆铜片串在上面,瞧不出哪里特别,但很好认:“她瞧见过一回,盖棺那天白侯爷扶她去道别,她见尸骨旁放着的遗物中并没有这个,就去问了人,尸骨身边也没有这些铜片,这才确定的。”串联铜片的绳子可以烧断,这些铜片却是烧不毁的,刑部尚书带人去查时,但凡是现场能找到的都找了,尸首附近若是有的,肯定不会遗漏,方沁姝知道那是皇上留给皇后的,一直带着从未离身,她便知道皇后娘娘还活着。皇后还活着,小公主肯定也没死,她们只是逃出去了:“九月末我们到了锦州,阜阳城那儿肯定有你的消息,她知道你在锦州,就猜想我也肯定在这儿。”纪凛想到她那怯怯的样子:“倒是看不出。”见过一回就记得这么牢。“你们都说她迷糊,她呀只是不爱想。”“既然过来了就将她安顿在这里。”纪凛也没慈悲到要把人送走,既然是她自己找上门的,他也不介意将她“扣”在这儿,到时就看白侯爷会怎么做。“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也不适宜再送她回去。”沈嫣听她说了不少事,阜阳城内如今的气氛不大好,荣昌侯他们被变相禁在家中,看着是没什么危险,但这性命是悬在那儿的,“不知太后娘娘现在如何了。”“二哥将齐王世子带入了宫。”沈嫣神情一震,扭头看他,眼底是那意思。纪凛点点头:“他要立齐王世子为太子。”三月时宫中采选,新进了那么多的妃子,其中并没有一个怀有身孕,如今他要立齐王世子为太子,这意味着他已经打算好了今后无所出,否则后宫中妃子生下皇嗣,太子的身份可就会变得很尴尬。再往深处想,沈嫣倒抽了一口气,不是打算好,是他知道自己今后不会有子嗣。屋内安静了会儿,沈嫣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她可以理解二哥对皇位的执念,二十年的太子当下来,与他而言,皇位是他的,这大晋天下都是他的,但沈嫣无法理解他为了这皇位做的事,若是今后不会再有子嗣,就意味着他这帝位从登上去那一刻就是不稳的,朝堂不稳,天下又怎么能安。他做这些的意义何在。沈嫣是看不懂他了,从他死而复生回来沈嫣就看不懂了:“齐王肯定不会愿意让世子成为太子。”如此一来,皇上说的这个“立”字,恐怕背后又不知发生了多少事。“张贵太妃如今也在宫中,齐王和齐王妃留在齐王府内。”纪凛顿了顿,轻抚了下她的长发,“来的那几批刺客,是为了试探锦州这边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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