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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同游 这,就是奴婢与殿下‘相认’的暗……

  沉珠

正值盛暑时节,御花园中,花木扶疏,满眼青翠。


便是东宫春园,已是极尽纤巧秀丽,与之相比,亦少了几分百年不改、飞阁流丹之美。


昔年昭妃喜荷,先帝魏峥便在御花园中大兴土木,开芳华池,植千瓣莲。如今,每到夏日,池中便是一片碧色连天的盛景。


荷叶熙攘依偎,花瓣重重叠叠,华贵富丽。沉沉在那小太监的接引下一路赶来,走到回廊下,正见池中一朵千瓣莲徐徐盛开,饶是天气阴沉,亦难掩其明艳。


墨紫红色的花瓣于徐徐微风中抖簌颤立,一花抵百花,犹若百花齐绽——打眼望去,着实美得动魄惊心。


她分明只是路过此地的局外客,亦不由为之屏息,唯恐惊扰了这草木生灵的清丽。


“姑娘喜欢?”一旁的小太监见状,忙不迭殷勤道,“奴才这就替姑娘摘上一朵来。”


话落,竟是毫不着急“赶路”,扎起袖口、便要去替她摘花了。


“不必,不必!”沉沉连忙把人拦住。


见他扭过头来,满脸不解,又有些赧然地摆了摆手。


她无奈道:“我,民女只是没见过……开得这样好的荷花。一时有些挪不开眼,若折了回去,想来没几个时辰、花也就败了,还是让它开在池子里,多开些时日吧。”


她在宫中待过的年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总是心惊胆战的时候多——要论高枕无忧的宽心事,则是少之又少。


是以,同样的御花园,同样的芳华池。


若非亲身到此,让她回想,大抵也只记得曾经皇后寿辰,她与魏弃一个接一个、在这回廊下,跟下饺子似的接连落水。


那时候,哪里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


沉沉在心中扶额,唯恐那小太监为讨好她再去摘花,又忙开口催促道:“岂敢让陛下久等,这位公公,还请先带路……吧。”


后话未尽。


她不经意一抬眼,忽望见不远处湖心亭中,石桌侧,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顿时便收了声音。


亦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一路寡言少语的小太监,忽然在这荷花池旁变得格外殷勤。


原来,不是在讨好她——是在讨好耳聪目不明的“陛下”。


那小太监见她发现,索性也不再掩饰。


只讨巧地冲她赔了个笑脸,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沉沉一时失笑,目送小太监快步离去,自己扭头走向湖心亭。


只是,刚一站定,正要矮身行礼。


魏弃却先开口道:“免了。”


说话间,似乎笃定她要同他来那冠冕堂皇的一套,又抬手指向对面石凳示意,“坐,”他话音淡淡,“正值时节,芳华池中的千瓣莲,如今开得可好?”


沉沉肩上带伤,本就行动不便,闻言,倒也没同他客气,乖乖落座。


只是,甫一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却忽的又发现不对。


“……?”


幸而魏弃双眼不能视物,自也发现不了她此刻双眸瞪大,惊愕歪头的傻愣模样。


也正因此,她方能肆无忌惮地盯着他头上那只玉冠,左看右看、仿佛瞧见了什么稀罕物。


脑海中,仔细回忆一番,又将他上下打量好半晌,一时半会儿,竟还真没想起、魏弃曾几何时有过这般“打扮”:


或者说,魏弃这人,从来就是……不打扮的。


须知大魏男子,多以方正大气为美,崇儒尊道,克己复礼,言行举止,不得有失。


但她从第一面见他,到最后一面见他,除非身在战场,那头缎子似的墨黑长发,永远披散背上,至多亦不过以发带绑在身后,方便行事。远远望去,墨色如瀑,雪色如缕。


她记得自己那时亦曾问过他,为何从不束发。


本不过是随口一句,魏弃却反倒被她问住般。


想了许久,方才漫不经心地撑颊道:【忘了。】


寻常少年,十五岁束发为髻,方算成人。


可他光是在朝华宫中,便被关了整整十一年。


也许,他的母亲确曾教过他,还未背叛他而毒发身亡的蓝嬷嬷亦曾教过他,但十一年,实在太过漫长,长到,足够磨损一个少年的心性与记忆。


以至于,沉沉总觉得,他不是不会——只是不愿。


仿佛以此便能顽抗某种不由人的命运般。


唯独今日。


看惯了他素衣披发、清冷胜雪的模样,再看今日雪袍纹翠竹,墨发束玉冠的端方青年,总归……有些新奇。甚至那鬓边的两抹斑白,竟都被他结成细辫藏于发间。


若非她仗着他目不能视、把他从上到下看了——咳,得有百十来遍,大抵都难发现这等暗戳戳的“巧思”。


一时出神,便就忘了回话。


反倒是魏弃见她落座多时都没动静,又忽的开口,轻飘问了句:“怎么了?”


沉沉:“……”


明知故问。


绝对是明知故问。


方才他问的什么来着?哦对,花……


人比花……


她莫名哽了一下。


想了半天,干巴巴地应了声:“开得极好”。


见他不接茬,只好又硬着头皮,继续没话找话:“今日御花园中,着实美不胜收,民女从未见过这般盛景,不由看花了眼,陛下……陛下今日召见,民女实在受宠若惊,天色正好,美景怡人……”


魏弃凉凉道:“今日是阴天。”


“……”不是看不见么?


似乎猜到她的腹诽,魏弃抬手指了指自己双眼。


“不能见光。”他说。


要不然,又怎会等了足足七日,才等到这一个阴天。


沉沉闻言一怔。


不由抬头望向他那双——依旧空无落处的眼。白翳灰蒙不假,但比之从前,似乎淡去一些,隐约能见琥珀色瞳孔剔透。


“陛下的眼睛,”一时间,脑子还混沌着,嘴边的话却已溜出口,“快好了?”


能好么?


“嗯。”魏弃微微颔首。


话音一顿,又道:“拖了些时日,大体不碍事。”


说真的,这话若由别人说出口,大抵听来还有几分逞强意味。


但……


沉沉看了眼他那行动无碍——甚至骨节修长如旧,玉色葱白的右手,又看了看自己右肩鼓鼓囊囊、包在衣裳下的布纱,一时无语凝噎。


魏弃却忽道:“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嗯?”沉沉一口气顿时提到嗓子眼,环顾四周。


这里?


这亭子怎么了?


“在这里,”他说,“在这湖中,你救过我。”


“咳、咳咳……!”


提到嗓子口的气没憋住,变成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咳。


“我,民女,咳咳、咳,是吗?”


沉沉心想我那是救过你吗?


最后被捞上来的,要没记错,应该是我才对吧?


八岁那年,她因相救魏骁而溺水,从此以后,见水就怕,进水就晕,当初头脑发热跳进湖中救人,事后想来,当真是三分不平,三分义气。


剩下的四分……一句话,概都是被美色所迷。


沉沉心中苦笑。


她见不得魏弃孤立无援,被所有人看笑话,所以义无反顾跳下水去,结果自己反倒命悬一线。


若非魏弃拉着张脸、不情不愿地拖了她一把,她的小命,十有八九便交代在这里——毕竟,她一个不值钱的小宫女,又有十皇子落水在前,还有谁会愿意冒着惹怒上人的风险、趟浑水来救她呢?


她救他,并不图他什么;


算是她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搏命时刻,却亦因此,阴差阳错、被皇后“赏”给魏弃为妾,不明就里地开始一段孽缘。


而魏弃救了她,却怀疑她有异心,“新婚之夜”,险成丧命当场。


沉沉若有所思地轻抚脖颈。


恍惚间,那上头似还留着青紫的掐痕。


【殿下今日弃我也好,杀我也罢,奴婢只知自己对殿下之心始终如此。】


【奴婢……奴婢深慕殿下,死亦不悔!】


隔着十年光景,回想起那时打了一肚子表忠心的腹稿,仍不免觉得好笑。


死亦不悔啊……


她幽幽地想。


可若你知道,后来,你当真死在那里,死在你们朝夕同卧的床榻上,你的家人,朋友,概都离你而去,或,终将因此离你而去,又能——当真不悔么?


谢沉沉,你当真不悔么?


她不知想到什么,“扑哧”一声,蓦地笑出声来,低下头去。


……


魏弃问她:“为何发笑。”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民女自幼不谙水性,若跳进水中,自顾尚且不暇,要如何救起陛下?民女恐怕不是忘了,”沉沉认真道——说得煞有介事,“而是,压根就不是陛下要找的人。”


“不,你是,”魏弃却半点不被她“蛊惑”,依旧笃定,“你只是忘了。”


沉沉:“……”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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