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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替嫁 “你不能嫁,但是,有人可以。”……

  沉珠

深夜,王姬府中,依旧灯火通明。


魏骁冒雨前来,一身夜露半湿。甫一踏入正厅中,尚未及环顾四周,高坐上首的赵明月便已匆匆迎了上来。


“表哥!”她神态语气间,皆是掩不住的焦急。


一时间,早也忘了因公然择婿与魏骁等一众辽西要臣赌气的事,只将十余名陪在殿中、随时准备为她赴死的仆从侍女屏退。


“你来了。”


没了外人在场,她也不再端什么王姬的架子。当下两手一抓、面无人色地紧攥住了眼前青年袍角,“为何这时才来?”她低声问,“可是有何要事,路上耽搁了?”


几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翻遍了上京暗探这数月来传递的书信,确认魏炁绝无可能在此。可这并不能让她松一口气。


相反,那种千里之外、性命仍被人轻易扼在掌中,令人胆寒的感觉,让她久违地,无可自制地从心底里冒出恐惧。


她派出重兵追杀,那行刺于她、代魏炁传信的刺客仍如水滴遁入大海,消失于绿洲城中,难觅踪迹。


悠悠众口难堵。


梨园中发生的“诡异事”,随着择婿赌局的不了了之而传开,只半天功夫,便在城中传得人尽皆知。


她六神无主,第一时间,便遣人去请魏骁还有赵五等人。


可愣是过了足足五个时辰,魏骁才出现在自己跟前。


而赵家军中,赵莽多年培育下的心腹,后来转为支持她的一众叔伯兄弟,却始终无一人到此。


前去查探消息的探子回报,说是所有人眼下都齐聚于兵马大将军府中,为赵二奔丧。


这位年迈将军的死,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或隐退,或甘心藏匿于魏骁羽翼下,近年来逐渐变得默默无闻的赵家旧部尽数现身。


“无妨,一些琐事罢了。”魏骁疲惫地摆了摆手。


看似不经心的的动作,却也无声息地将她扣在自己衣角的手拂开。


赵明月低头望向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微怔。


只是,那短暂的怔忪过后,回过神,她反倒终于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手缩回袖中。


仿佛这一刻,她再无需在魏骁面前卑躬屈膝——毕竟,真要论血统,论传承,在辽西,姓赵的比姓魏的有用。


她那样盼着他来,也不过是心里多少还有几分做不得数的少年情意作祟罢了。


他不领情,她便不当他是表哥,而是与她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此便好。


“这是今日……那张字条。”


她深呼吸,一瞬间调整了表情,转而从袖中掏出那折了几折、又被汗意润得有些模糊的纸,递到魏骁眼前。


魏骁接过手中,却只一眼扫去。


看明内容,便将那字条搁在烛火上、随火舌吞没去,烧作一团蜷曲的灰烬。


“你这是!”赵明月顿时脸色大变。


阻拦不及,反倒险些被那火星子燎了手。


她瞪大双眼、仰头看向魏骁,“为何要烧了?”


她与魏骁,甚至魏治,少时都曾亲眼见过魏炁习字时的刻苦、“先帝”对他的倾囊相授,对这字迹笔锋再熟悉不过。


若没了字条——到时她要如何向赵五他们那些人交代?如何解释今日梨园中发生的事?


纵然要举兵,她至少还需要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啊。


“除你我之外。”


魏骁却似对她茫然表情视若无睹,只平静追问:“今日,还有谁看过这字条上的内容?”


“没有。”


赵明月盯着烛火,依旧有些失神,可听他问起,仍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至少这点戒心,她还是有的。


之所以将这字条藏在袖中,又在府中按兵不动、一直等到魏骁来,也只打算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她的呼吸忽然一滞。


目光看向身旁右首的案几。


桌案之上,还搁着一杯冷透的清茶。


【阿蛮,是谁把你吓成这样?那字条上写着什么?】


【我不走、我不走,你让我在这陪陪你吧。】


【不是……我不是单为了讨好你……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呆在这,我不放心啊。阿蛮,就算你来日嫁的不是我,我也是你……算了,你就当是吧,当我是你半个表哥。哪怕做不成夫妻,能常见见你,也是好的。】


魏骁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微凝。


良久,他问:“是阿治?”


赵明月没有说话。


一张秾艳倾城的面庞,却因实在惨白的面色,和不觉遍布额头的冷汗而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可怜来。


魏骁见状,心里大概有了底,遂也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


只以摔杯之声,召来早已候在四处的暗卫。


“今日大宴之上,”他话音淡淡,不曾回头,“凡近身王姬两尺之内者,全部找出来——记住,做得干净点。”


近身两尺,便可在赵明月惊慌之下、无从发觉时窥探到字条中的内容。


而这也意味着,搀扶她离席的两名侍女,护她一路回府的侍从,在这一语过后,全数难逃一死。


赵明月闻言,不觉一愣:


几个侍卫倒是无关轻重,可侍女——毕竟是服侍了她十余年的。


饶是她自认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刀砍到自己人脖子上,却也难免有一瞬迟疑。


想了想,小声提议道:“不如只拔去她们的舌头……”


说不了话虽不方便,可至少,还能在身边陪着她。


两个哑巴,又不识字,也无法向外传递什么消息。


魏骁却依旧无动于衷,只伸出手去,漫不经心地拨动眼前烛火,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更衬得手指秀气纤长。


他似乎察觉不到痛,任由那火舌燎了手指,倒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只有死人的嘴最安全。”


“……”


“还是说,阿蛮,你如今,甘心为两个奴才冒上以身饲虎的风险?”魏骁道,“他这两句话的意思,你揣摩了几个时辰,理应比我更清楚。若是把这字条交给赵五他们,有赵二的丧命在前,你说,他们会怎么选?”


赵莽过去的确在辽西威震一方,无人不敬,无人不闻。


她赵明月能在辽西横着走七年,亦多亏了赵莽的余威犹在——亏得那群,被赵莽赐姓赵的旧部忠心仍存,待这个侄女不亚于昔日旧主,甚至因其身娇体弱,性子乖觉,是以在许多事上,皆是能忍则忍,望她能事事顺遂、以此告慰平西王在天之灵。


但,这种威信在生死面前,究竟又还能有几分作用?


七年来,魏骁在内统摄辽西,一手兴商,一手严政,固然有功。


但在外,一力除去小乱不断、保得一地太平的,却仍是赵二赵五这些还活着的赵家老将


如今,赵二已死。


比起已经死去数年、身化白骨的赵莽,近在眼前的大活人被人斩首当场,想来,更让人心惊胆寒,夜不能寐。


赵明月显然听懂了魏骁的弦外之音,猛地后退数步。


纤细的手腕撑住桌案,青筋暴起,仍是几乎站不稳身体。


“他们还有自己的子孙,自己的家人,如果是七年前,那时,舅舅白骨未化,辽西民怨冲天,他们也还年轻,尚有一战之力,凭着几分侠肝义胆的志气,想来,亦会心甘情愿为你卖命——可如今,他们老了。人,总是越老,就越怕死。”


“今夜,你猜,他们正聚在一起商量什么?会不会抛下你,让你用你这王姬的身份,再为辽西换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太平?”魏骁说,“你的婚事,本就是一桩买卖,既然你可以卖,他们,自然也会心安理得地替你卖上一卖。”


犹如宣告一个已成定局的结论。


他说这些话时,语调甚至平静无波,不见丝毫起伏。


“不!”赵明月却忽的失声尖叫道,猛然伸手,将桌案上一应物什尽数拂落,徒留一地狼藉。


“那疯子……就算他真的疯了,也不可能娶我。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爹已经告诉他了——!”


她紧咬下唇,不住在厅中踱步。


“他怎么可能娶我?他、他不可能娶我的……”赵明月喃喃自语,六神无主,“他使这种手段,不过是为了故技重施,拿旧事来胁迫我罢了!他想把我架在火上烤,我就知道,他是个疯子,我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逃出来……七年前他便差点杀了我!我怎可能再狼入虎口、到他眼皮底下送死。”


话落。


见魏骁迟迟不语,她神色更僵,仿佛被人看穿却还要强撑场面般无措。


如此僵持了片刻。


赵明月望向魏骁毫无变化,不见喜怒、亦无波澜的脸。


却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她似乎……也是在这厅中放话,要择婿于天下世家。


而魏骁的反应呢?


大概也是这般,沉默着,冷眼旁观着,直至最后,拂袖而去罢。


他没有阻拦她,也没有出手相帮,所以今日,甚至是他们时隔两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她知道魏骁在赌,赌她的野心太大招来祸患,赌魏炁不会坐视不理。如今,他等到了。


所以,她终于还是不得不咬牙、低头。不得不承认,在许多事上,她依旧需要依仗他而无法自立。他们又坐回了同一条船上。


“还是说,他不满我与突厥人接触?可是,我并没有真的……”赵明月的声音轻不可闻,满是心虚。


她并没有真的与那突厥大汗阿史那絜定下什么死契。


将阿史那金迎入绿洲城中,对外,也不过是说他有意于她,携重聘前来求娶罢了。


过去这七年,魏炁手底下那些能人异士,究竟已经把辽西渗透到什么地步?


她越想越觉骇人,不由地冒出一身冷汗。


“不行,如果他真的要打来,实在不行,我便与那突厥的九王子——”


“够了。”


魏骁却忽的蹙眉,开口打断她:“事到如今,他写了什么并不重要。他究竟是何来意、所求为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魏炁,他如今在向辽西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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