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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清河王醒来的时候,王妃和郡主都围在他的床头,见他醒来,声音急切地招来太医。


清河王已经昏迷了半天。


太医进来后,为清河王细细诊脉,斟酌再三,还是说:“王爷这是怒火攻心,这几日还是得多养养,方才能下床。”


郡主忍不住哭了出来,“阿耶,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阿兄出去一回,人却还没了呢!”下午接到消息,她们赶去书房的时候,却只看到世子的脑袋搁在匣子里,王妃当即也是两样一翻晕了过去,急得郡主一人左右难支,还是几个谋士回过神来,连忙将太医请了过来,再让奴仆分开照顾两人。


此刻,王妃也就只比清河王多醒了一会。


清河王靠坐在床头,脸色铁青得可怕,宛如恶鬼。他老了,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脸上的皱痕和花白的头发,显得他更加苍老恐怖。


许久,他幽幽地说道:“公冶启。”


他只是念出这三个字,就如同阴森的诅咒,让喋喋不休的王妃停下话,和郡主一起看向清河王。


清河王猛地甩开被子,踉跄地下了床,“何华,赵明,刘康!”


这几个人,都是清河王的谋士,后者是侍卫首领。


他们一直在外面守着,在听到清河王叫唤后,立刻就冲进来,老王爷眼神发红,阴冷地看向刘康,“到底怎么回事!”


刘康猛地跪了下来,悲怆地说道:“卑职已经亲自赶去,发现别院上下,无一活口。世子的身体更是不知所踪!”


清河王的手再度哆嗦起来,他猛地踹翻椅子,发出一声难以遏制的悲痛吼叫,“公!冶!启!”这一回,他更像是要咬碎年轻帝王的骨头。


何华眼看清河王如此悲痛,欠身说道:“方才正接到消息,广平王世子,似乎也没了。”至少他们的暗桩再联系不上了。


“是吗?”清河王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惨白的笑,“小皇帝的杀性这么重,本王倒是怀疑,康王的死,跟他有没有干系了。”


赵明蹙眉说道:“康王和皇帝之间并无仇怨。”


何华看着清河王的眼,正幽深地盯着赵明,当即心里发寒,立刻说道:“你忘了吗?康王在此前,曾经问过莫府提亲,不正是将莫惊春拿来揉搓。如果皇帝对莫惊春如此重视,那或许……”


赵明忍不住反驳,“就算是这样,可那是康王!这小皇帝再如何发疯,怎可能为一颗药去杀了一个亲王!”


何华:“那眼下,皇帝不就是……”


他猛地停下,可不能为了救赵明而将自己搭进去。


清河王在两个谋士来回的说话里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方才那一瞬间确实是想杀了反驳自己的赵明,但是眼下赵明说的话有道理。


“何华,赵明说得不错。”清河王苍老地说道,“公冶启千里迢迢让人来杀我儿,怕就是猜到了本王的目的。


“他是因为本王触犯到他的威严,应当不是为了莫惊春。”


莫惊春重要吗?


当然重要,依着太医院的医案和公冶启的反应,足以看得出皇帝如何暴怒。


尤其要在清河王的封地将世子杀了,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偏偏公冶启就是这么做了,为何?


是为了报复。


可莫惊春再怎么重要,也不过就这样。


他是一个引子。


但不可能是理由。


不然依着何华的意思,那小皇帝岂非喜欢上了莫惊春?


可清河王再如何回想却也想不起当初莫惊春究竟多亮眼,至少说明莫惊春的确不是那种漂亮的男子。


小皇帝什么没有,怎么会看上莫惊春?


这是清河王在推己及人。


赵明欠身,“王爷,小皇帝此举分明是为了激怒王爷!”


清河王嗬嗬笑起来,声音里有着一直难言的诡异,“本王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他的眼球诡谲地看向赵明。


“你说,广平王要是知道他儿子死无全尸,那该会如何?”



九月里,京兆府逮捕了京西宅院的贼人。


怎料不少贼人在搜捕的过程中奋力反抗,死了不少人。余下的贼人禁不住拷问,总算吐露出指使他们的人,正是清河王。


清河王和广平王交好,广平王世子上京的时候,这些人跟从世子的队伍入了京城。


广平王世子在得知他们的意图后,与他们发生冲突,被杀于宅邸内。


满朝哗然。


黄正合最先质疑,“清河王和宗正卿并无联系,宗正卿对清河王世子更是有恩,他怎么会刺杀宗正卿呢?”


礼部尚书的话也赢得不少人的赞同。


其中有好些都是之前想要追查真凶的,只是在提出是清河王的时候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反倒是站在了另一边去。


京兆府尹苦闷地说道:“这派来的全部都是死士,臣全部都查过了,除了被宗正卿与莫府家丁斩杀的那些,剩下都是见无力回天,服毒自|杀。”


是死士,便说明派来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如果没有个准确的目标,他们未必会想到是谁,可京兆府尹查出来的线索居然是清河王,倒是让有些人不信,却也有些动摇。可杀人必定要有个理由,尤其是这等悍然不轨的大事,不可能随便一拍脑袋就做事。


正始帝看了眼刘昊,刘昊步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诸位,奴婢有一话要说。”


他的出面,止住了下面沸沸扬扬的争吵。


刘昊:“召老院首上来。”


老院首,就是老太医。


他的官职虽然足够上朝,可他是太医院的人,压根就无需出入朝堂,若是眼下要召他来说话,就得特特派人去叫。


可是刘昊这一扬声,就有內侍将话传出去,不多时,老太医就出现在殿上。


显然是一直在偏殿等候。


老太医欠身说道:“陛下,太医院曾经在数月内丢过一份医案。太医院内已经自查过,却是再找不到行踪。”


站在他旁边的薛成脸色微变,厉声说道:“是陛下的医案?”


老太医欠身,“确实如此。”


王振明忍不住说道:“太医院丢了陛下的医案,跟清河王袭击莫惊春有什么联……”他的话还差一个字,却猛地僵在原地。


朝臣百官都不是傻子,那一瞬,某种无言的寒意爬上后脖颈。


不少人立刻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正安然地立在他的行列里,手里握着朝板,正眼观鼻口观心,仿佛现在朝堂上在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方才京兆府和太医院所说的两件事看着并无联系,可一旦细思,却有着最密切的联系。


……正始帝!


今日上朝后,就一直沉默无言的陛下!


太医院里,关于陛下太后的医案是最需要谨慎放置,绝不能外露,一旦泄露,便是大祸!


偏偏眼下的事情,如果串联在一处,岂不是在暗示这份医案,其实是清河王致使偷窃的?可如果清河王看到了医案,又为何要刺杀莫惊春?


除非……莫惊春的重要,甚至远超了对于其他的急切。


那莫惊春为何重要?


工部尚书猛地想起那刚刚修好的交泰殿,一下子打了寒颤。


如他这般想到的人不在少数。


更有激进如言官者敢于询问,“陛下,若是要怀疑清河王和太医院的事情有关,那需得有足够的证据!”


没有证据,那就算是说出花儿来,那也是不信的。


正始帝慢条斯理地说道:“寡人说过此事跟清河王有关系?”


言官语塞。


这要是没关系,您偏偏在这时候将太医院院首叫上来作甚?!那谁都会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处啊!


不过这样的话,言官倒是不敢说。


还是刘昊欠了欠身,方才说道:“人证倒是有一个,德百,将人带上来。”


守在殿外多时的德百立刻去偏殿,将人给提了出来。


这人看着瘦削,年纪有些大了,面白无须,是个太监,但是不知为何有点面熟,尤其是朝中一些老臣,微眯着眼看着这內侍,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他。


顾柳芳忽而说道:“这人,是不是从前清河王身边的贴身內侍?”


顾柳芳的岁数这么大,其实已经是三朝老臣了。他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进出宫闱,担任过两朝皇室太傅,清河王和先帝,其实也曾经是顾柳芳的学生。


只不过他如果不教授皇室子弟时,就不常在朝,而是在他的书院。


这是属于他的特例。


最近顾柳芳在朝,还是因为窦氏藏书的事情才回来的,最近人经常泡在翰林院。有他在,一些登门拜访的权贵世家才收敛了气势,对张千钊来说无疑是好事。


顾柳芳这么说,一下子引起了朝臣注意,依着这位大儒的性格,众人也不认为他会撒谎,许伯衡和几个老臣盯着看了片刻,缓缓说道:“确实是清河王身旁的內侍。”


刘昊淡淡说道:“黄德,还不快快将你所做的事情说出来。”


刘昊的话分明不重,可朝臣肉眼可见黄德抖了抖,跪在地上说话,“奴婢是永宁元年入的宫,当时王爷要离开京城去往封地,怜悯奴婢家人还在京中,就没有带奴婢离开。奴婢后来入了御膳房,又去了药房,都是些清闲的活。


“永宁十二年的时候,清河王突然送来消息,让奴婢时不时送些消息出宫。奴婢的位置无关紧要,能送出去的不多。


“永宁三十二年,先帝的身体逐渐衰弱,奴婢在药房看得最是清楚,便将这事传了出去……”


不少朝臣蹙眉,永宁三十二年的时候,当时还是齐王的清河王确实有过异动。


“……交泰殿的事情出来后,药房连着三月熬夜不休,奴婢觉察出其中有问题,便设法去太医院偷出来陛下的医案,发现,发现……”


一个失神,那老太监的话已经说到最后,人匍匐在地上哆嗦着,像是即将要说出的话如此恐怖异常。


“……陛下所中之毒压根未清,仍然需要莫惊春的血入药,如果没有莫惊春的话,那陛下的神智,或许……”


“荒谬!”


莫广生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将老太监踢得哀哀叫唤。他的脸色难看,一身有别于文官的穿着让他显得异常出格。


此举是殿前失仪,但是众人看了看莫广生,倒也能够理解。


而陛下没有说什么,言官自然不会不知趣。


许伯衡的神色不变,只有在听到余毒未清时露出微微的讶异,其余时候都如同木雕听到最后。他看着老太监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起身,“陛下,若是这內侍所说无误,那还请陛下明确告知老臣一事,陛下当真余毒未清吗?”


这对朝廷内外,无疑是一件大事。


正始帝年轻。


正是因为他太过年轻,又有雄才霸略,即便性格喜怒无常,翻脸无情,但也确实算得上一个好皇帝。


这几年各地偶然的灾情,都解决得悄无声息,不管是南征北战,也确无败迹,如今朝内风起云涌,许伯衡更是透过其中看到帝王勃勃野心,如果依着陛下的谋算,一步步下去,或许真的能瓦解世家门阀的根基。


可前提是,正始帝还在。


如今宫内只有四岁幼子,如果出事,那是绝对不可能撑起这个王朝。


公冶启扬眉,看着许伯衡的模样就跟从前在东宫看着许太傅倒是无差,透着一丝狡黠和洋洋得意,“许阁老这话说得,怎么有种寡人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去的感觉?”


许伯衡失笑,“臣不敢。”


公冶启屈指敲了敲桌案,似笑非笑地说道:“许阁老要是不敢的话,那就没有敢的人了。”他的目光落在黄德身上,变得薄凉冰冷。


“他说得不错。”帝王从容不迫地说道,“百越之毒在寡人体内扎根,要根除确实不易,需要徐徐图之。”


此话一出,包括莫广生在内的朝臣脸色微变。


莫惊春感觉到不少扎人的视线,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就连正始帝,也在有意无意间扫过莫惊春,那眼神里蕴含的意味,莫惊春暂时不打算去理解。


“……陛下,光是靠着这人的一面之词,就要断定清河王图谋不轨,是不是稍显仓促了?”薛青微微蹙眉说道。


正始帝:“寡人什时候说过要确定清河王的罪名了?”


帝王无赖般一摊手,笑得异常开怀,“这不过是一次友好的交流,薛青,你就是太紧绷,总是开不得玩笑。”


那黄德被无声无息带了下去,谁也没在意他的死活。


谁也,都在意他的死活。


莫惊春若有所思,陛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莫家人原本觉得皇帝是绝对不会将此事揭露出去,可陛下偏偏就揭露出来。


莫惊春并不认为此事瞒着有用,如果陛下的症结犹在,那百越毒这个挡箭牌,能用多久,就能用多久。


对于时时和陛下接触的朝臣来说,虽然担忧陛下中毒的情况,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畏惧害怕。毕竟他们时时在陛下跟前,陛下若是当真身体衰弱,焦躁暴怒,他们是看得出来的。如今陛下不过是比往常情绪起伏要大了些,偶尔更为冰冷无情之外,倒是没露出什么大碍。


可是莫惊春更不觉得,此刻揭露会是好事。


朝内无忧,那,朝外呢?


正始帝特特在此时放出去这样的消息,未尝不是要上竿掇梯。


若是真引起兵祸,那该如何?


莫惊春有些看不透帝王此刻的行为。


下了朝会,莫惊春缓步行在宫道上,投来的视线不在少数。莫飞河和莫广生等几个武将都被叫到贤英殿去,想必是有要事要说,而莫广生在离开前,还忍不住看了过来,眼底有些担忧。


莫惊春却是好笑。


如同清河王这样敢于在京城动手的人实在是少,而且防贼也做不到日防夜防,这只能见招拆招。


莫惊春受的伤除了胳膊和背部的伤口外,基本上都愈合了。


太医院的药确实有效,就是换药的时候贼疼,墨痕时常发出惨叫,抓着卫壹问你们宫中的药为什么这么痛,晃得刚刚换完药的卫壹也是一脸菜色。


想起之前家中的事情,莫惊春脸上不由得浮现笑意。


只是还未等莫惊春出了宫道,赶往宗正寺的时候,他突然被两位女官给拦了下来。为首的女官长相秀丽,笑容甜美,笑着说道:“宗正卿还请留步,太后有请。”



太后取着一卷书,正抱着大皇子读。


时不时,大皇子便会问上一句,这句或词是什么意思,太后就慢慢悠悠地跟他说。


秀林进来说道:“太后娘娘,宗正卿来了。”


太后就拍了拍大皇子的小胳膊,“去,带着书去隔间练字,回来给哀家看看练习得如何。”


大皇子就高高兴兴地带着人走了。


莫惊春进殿门的时候,正好和大皇子擦肩而过,便驻足安静行礼。


待大皇子离开后,他方才跨步进殿。


“臣莫惊春,见过太后娘娘。”


莫惊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被太后叫起后,正感觉这位天底下最是尊贵的女人在打量着他。


这不是莫惊春和太后的第一次见面。


早在他还是太子太傅的时候,或是偶然,或是意外,他们也确实见过几面,只是那时候,太后远没有现在这么认真地观察过他。


太后在想,这个人究竟有怎样的魅力,却是能够降服得了陛下?


当初先帝靠的是水磨的耐心关切和血脉相连,如今莫惊春又是为何?


在太后看来,莫惊春的长相确实算是不错,长得是俊秀漂亮,但不是那种一打眼就能注意到的模样,他更像是需要细细品尝的酒酿,藏在巷子深处,想要一睹究竟,需得有发掘的耐心,方才能欣赏得了这样一种美丽。


皇帝有这样的耐性?


太后心里难免好奇。


不过她沉默了这么一时半会,莫惊春依旧安静立着,心平气和。这份心性还算不错,至少不是个爱作妖的。


太后想起莫惊春素日的评价,心里叹了口气。


“哀家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陛下那头,瞧着总有些让人担忧,他如今岁数大了,与哀家也不爱说这些。宗正卿近来时常陪伴在陛下|身侧,可有发觉不妥?”太后不徐不疾地说道,那温和的口吻出乎意料。


问的话,不算出格。


莫惊春斟酌再三,欠身说道:“太后娘娘,陛下这些时日似乎夜间多梦,偶尔精神不振,瞧着不大爽利。不过处理朝政还是上心,就是稍显急躁了些。”


太后的脸色微变,摇着头说道:“让陛下去好生看看,偏是不肯,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臭毛病。宗正卿若是闲暇无事,可也得好好劝说陛下,身体要紧。”


“喏。”


太后问起来的都是公冶启的身体,再有便是隐晦提及了陛下最近的事情,除此之外,不论是朝务,还是莫惊春本身,都没有得到太后多余的关注。


莫惊春出来的时候,反倒是松了口气。


太后这样的程度正正好,不管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可是明面上,她只当做君臣来问。


莫惊春便也只需要以君上和臣下的态度来答便是。


引路的女官冲着莫惊春笑了笑,本是打算带着他离开,却不曾想,从宫道那头传来小跑的脚步声,拐弯一看,正好是仓皇的大皇子。


大皇子跑得不快,但还是气喘吁吁,身后跟着几个內侍。


他有点小胖,但胖得可爱。


莫惊春听到大皇子急匆匆地看了眼他,然后就冲着他身边的女官说道:“秀林姑姑,陛下来了,你快快去告诉皇祖母。”


他说完这话,跺了跺脚,转身还要再跑。


秀林忙将他拦了下来,她身后的女官自去殿内不提。


“大皇子,您跑什么呀?陛下过来,您在偏殿待着就是了。”秀林的口吻很是无奈,抬手给大皇子整理因为跑动而显得凌乱的衣物。


大皇子急得小脸通红,嗫嚅地说道:“我不敢……好姑姑,你就快让我走罢!”


大皇子年纪小小,说话却是利索。


那话说出来,秀林也不好再拦着,便看着大皇子急匆匆地带着內侍离开。秀林重站起来时,大皇子的身影消失在宫道的另一处,而正始帝的身影却在宫道这头步了出来。


正始帝的身后跟着刘昊并几个小内侍,在看到莫惊春的时候,便笑着说道:“真是稀客,寡人居然会在太后宫中看到夫子。”


莫惊春欠身,“陛下,太后只是召臣过来询问陛下的身体。”


正始帝的脚步轻缓,低沉的嗓音响起,“太后多虑了,寡人的身体可没哪里不好。”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陛下这话,应当去对太后娘娘说。”


“寡人这不是来了吗?”正始帝笑了笑,停下来看了眼莫惊春的胳膊,“倒是夫子,你的身体如何了?”


莫惊春略弯了弯腰,“多谢陛下担忧,臣的伤口已经大好,基本无碍。”


正始帝的眼色沉了沉,依着莫惊春的习惯,如果真的完全好了,便不会说“基本”,他的眼锋擦过莫惊春的胳膊,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们离开,抬脚进了殿内。


莫惊春清楚地听到身边的女官松了口气。


他不是个好奇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平静地跟着她走。


女官却很敏锐,弯了弯眉眼说道:“陛下龙威深重,只是站在身旁,就有种紧迫感。”


莫惊春:“是这样的。”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废话。


莫惊春在心里笑话自己,却也不会在秀林面前多说什么。方才去请人,就是这个秀林打头,而大皇子对秀林的态度也是敬重和亲昵,这说明秀林应当是太后跟前得用的女官。尽管方才太后对待莫惊春的态度很是正常,但莫惊春不想卷进复杂的事情。


……如今在他身上的事情,就已经够复杂了。


莫惊春想起今夜的宴请,就忍不住头疼。


袁鹤鸣请客。


客人只有莫惊春一人。



今日正是十五满月,来时路上,坊间不少地方都挂着大红灯笼,更有孩童嬉笑着追闹,说是要去水底捉月。


莫惊春坐在车内听到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上月水底影,要是捞得到的话,真是世间奇事。


莫惊春抵|达的时候,正看到桌上已经摆满了酒,就连袁鹤鸣的身后,都摆着几个酒坛子。他已经开始吃上酒了。


莫惊春:“你是在想醉死在这里?”


袁鹤鸣呵呵笑,他来得早,如今桌上菜肴已经摆开,就连酒杯都满上了。迟来的莫惊春被迫吃了三杯,只觉得这酒入肚,烧得慌。


他许久没碰酒了。


好几个月。


袁鹤鸣:“多吃几杯,也是无妨。索性明日是你的休沐,我可是特特拖在今日,才来请客。”


也是因为,袁鹤鸣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接受。


他既然是公冶启的人,又负责着如此之多的事务,可偏偏却是没看透莫惊春和公冶启的关系,除了陛下护得紧外,也有灯下黑的缘故。


在他眼中,可从未想过莫惊春会做出些什么来。


莫惊春:“你这还未说话,就已经吃下一壶酒的姿态,怕是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烂醉如泥。”


袁鹤鸣给自己再灌了一杯酒,突然说道:“你知道柳存剑跟他家里闹起来了吗?”


莫惊春扬眉,“不知。”


最近陛下一直在躲着他,除了前几日他主动去堵人,不然哪里能看到柳存剑?


想到这里,莫惊春突然微微蹙眉。


当日他入宫的时候,德百说的是柳存剑和刘昊跟着陛下出去了,可是为何他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袁鹤鸣和柳存剑,却是没有看到刘昊?


莫惊春将这疑惑藏在心底,只听袁鹤鸣继续说道。


“他是家中次子,本来只有他哥柳长宁能博得一个出身,但当年挑选侍读的时候,柳存剑被点中了,从此家中也开始在意培养起他。不过柳存剑忠心于陛下远胜于柳家,彼此的关系也只是一般。”


倒是两兄弟关系还行。


莫惊春:“你铺垫了这般多,却是为了什么?”


袁鹤鸣夹了口肉,无奈地说道:“这不是故事必须的开头吗?他上半年被陛下派去做事,路上偶遇山贼,和一个女侠并肩作战杀光了山贼,回来的时候,就跟柳家说要娶她。”


莫惊春微讶,他和柳存剑的来往少,但他确实是陛下的心腹。


除了陛下病情的实情外,柳存剑几乎能知道陛下的所有隐秘,而且他平日里也很是寡言内敛,透着一种无言的尖锐。是以,莫惊春却是没想到他会有这般热烈的时候。


如此偶遇如此身份,确实是很难相配。


毕竟柳家的出身,其实是和从前的刘家有点相当,直到这一代柳长宁和柳存剑的父亲落败衰弱,再到这两人复起,才重新挤回上层。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家的身份家世,肯定不允许他们的嫡次子娶一个江湖游侠。


莫惊春:“柳存剑坚持要娶?”


“柳存剑坚持要娶。”袁鹤鸣颔首,那个女人的身份他已经彻查过,家底还算干净,父母是走镖的,家里还开着一个镖局,“现在快闹翻了。”


莫惊春抿了口酒,淡淡说道:“他若一定要娶,又有何难?”


袁鹤鸣挑眉看向莫惊春,“洗耳恭听。”


莫惊春:“时常跟在陛下|身边出入的人,在陛下的心中多少有一份薄面。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不通,那便让陛下赐婚。”


帝王赐婚,难道柳家还敢抗拒不成?


柳存剑的父亲柳闵正在朝中为官,乃是吏部侍郎。叔伯也多数在朝,到底是比刘家争气一些,闹成这样,不管是柳家还是外头,都在看柳家笑话。


可如果陛下赐婚,那就不同。


袁鹤鸣的眼前微亮,“这倒是一个办法。怎么之前就想不到呢?”


莫惊春夹了一根青菜,放在茶水里刷了刷,免去浮油,方才说道:“柳存剑未必想不到,只是有顾虑。”


若他真的上心,就不可能想不到任何一种可能的办法。


还未行动,或许……是他有着什么担忧罢了。


袁鹤鸣想了想,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查过那个女人的身份,她的性格浓烈如火,是江湖女儿会有的模样。如果嫁入柳家,困于后宅,未必会是好事。”


不管是对那女侠,还是对柳家。


莫惊春看了一眼袁鹤鸣,或许是他曾经的经历,让袁鹤鸣对柳存剑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即便是他真的将人娶了回去,日后的遭遇未必会美满。


毕竟柳家乃是权贵,那些来往应酬和后宅之事,从未经历过的人未必能适应。


莫惊春:“如果那位女侠当真手底下有真章,又能信得过,为何不能为陛下做事?”


袁鹤鸣微讶,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晃,溢出了少许酒水。


莫惊春:“她能和柳存剑一起杀敌,功夫自然是俊。若她不愿困于后宅,如柳存剑一样为陛下做事,也是另一种法子。我朝虽然甚少有女子为官,但并非不能做官。后宫有女官,各地也曾听闻有女将,办法总比人多,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果不是袁鹤鸣,莫惊春不会说这么多。


并非他不想为柳存剑帮忙,只是他和柳存剑的关系尚可,还未到这么掏心掏肺的地步。要开口,不像和袁鹤鸣说话这般自然。


袁鹤鸣拍着大|腿,认真说道:“等来日,我就将你的建议告诉他。”


莫惊春抿了一口酒水,淡淡地说道:“来日的事情,来日再说,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举例他,本来是想说什么?”


袁鹤鸣最开始说起柳存剑,肯定不是为了这个。


只是莫惊春猝不及防突然提起了解决的办法,这才会越说越远。


袁鹤鸣尴尬地搔了搔头,这话确实是实在。


莫惊春叹了口气,将酒杯放了下来,主动说道:“你想暗示我和陛下的关系?”


不般配。


袁鹤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似乎一时之间想不出要怎么表达,借此连续吃了几杯酒,被莫惊春用眼神严厉制止了。


袁鹤鸣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和陛下是怎么回事?”


他看莫惊春这么直率,便也没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道:“这么离经叛道的行为,我总以为只有我才做得出来。”


袁鹤鸣已经在家里发誓不娶,再逼就要出家。


莫惊春敛眉,吃了几口酒,淡淡说道:“各种巧合。”


袁鹤鸣撑着下颚,像是不经意地说道:“眼下看着是好,可要是以后……那可怎么办?”


莫惊春垂眸,低笑了声,“你以为我没想过?”


但未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莫惊春现在能把控也只有现在。


他吃了口酒,看了眼袁鹤鸣的苦瓜脸,笑着说道:“作甚这个表情?我都没着急上火,你何必担忧?”


袁鹤鸣叹息,“如果陛下是先帝那样的性格就好了。”


莫惊春:“那就不会有开始了。”就算那个人还是公冶启,却也不是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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