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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大燕女提刑

看来真是醉得狠了,明明之前只是喝了些果酒,后来就跟他喝了三杯酒而已……燕恒低笑了一声,轻轻上前拍了拍易长安的肩膀:“长安,真醉了?去歇歇吧?”易长安之前喝了醒酒汤,为了让自己脑袋清醒清醒,又要了水洗了个脸,本来只是想在这炕榻上坐一坐,醒了酒就先告辞回去,只是这房间里暖和,不知不觉让她酒意上涌,往炕桌上一趴,眼睛就阖上了。朦胧中听到燕恒的声音,易长安到底心里还提着,记着自己是在东宫赴宴,挣扎着抬起头睁开了眼:“殿、殿下……”燕恒扶着易长安肩膀的手不由一紧,直直盯着易长安的那双星华潋滟的流波媚眼,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有些干哑的声音:“长安,你喝醉了——”第250章 此人是女子!燕恒只觉得自己嗓子一阵发干,想再说句什么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却偏偏在此时失语……好在易长安已然喝醉,虽然努力想保持自己的神智,却并没有发现燕恒的异样,兀自有些舌头打结:“殿、殿下你、你怎、怎么来了?散、散宴了吗?”燕恒飞快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隔着炕桌慢慢在易长安的对面坐了下来:“孤……过来看看你——”易长安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双眼此刻流光含媚,一手扶住了仍然晕乎乎的头,一手撑着炕桌,努力想坐正身子:“臣、臣多、多谢殿下关、关怀……”“孤也没想到,长安的酒量竟然这般浅。”燕恒随口应着,一双眼却一直在易长安脸上逡巡,心中仿佛涌起了一层层的惊滔。男子,也会有这样的一双眼吗?易长安的眼睛,黑亮澄澈,平素办案时很是严肃清冷,就是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清明认真,怎么一喝醉了酒,竟然会是这般……媚眼如丝呢?不,不仅是媚眼如丝,李侧妃就有一双媚眼,在床第间看向他时水雾蒙蒙的,却也没有这般光华流转,像夏夜璀璨的星河,而此刻他正登高在离天近在咫尺的摘星台上……“长安可是觉得头疼?”燕恒低低问了一声,伸手捉住了易长安扶额的那只手腕,指尖所扣之处,肌肤的触感如腻如脂,柔嫩细滑,让他下意识地用力攥紧。易长安手腕被扣,晕乎乎的头没了个支撑的地儿,身子不由晃了几晃,茫然看向对面,睁大了眼想看清对面的人:“我、我头晕……”燕恒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帮着搡了个大靠枕,扶着易长安就在炕榻上斜躺下来,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你先躺着,我去叫太医过来!”“不、不用……”不容易长安多说,燕恒已经飞快地起身走了出去,声音极低地吩咐道:“庆吉,去把梁太医请来。”不等庆吉应声,格外又加了一句,“悄悄儿的,不要让人知道!”庆吉连忙低头应声,转身时目光极快地在燕恒微凸的下袍处一扫,隐下了一抹惊诧。他近身服侍了殿下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殿下那处的异样?殿下这分明是……情动,可是厢房里面只有易大人啊……想到殿下在周阁老家对易长安的格外关照,和刚才的事……庆吉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了一个念头,心里一紧,脚步迈得更快了。先前他守在门外,明明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响,难不成易大人已经被弄伤了?不然殿下怎么格外交待了那一句,不要让人知道……梁太医是专驻东宫的御医,能在东宫专驻,自然是太子燕恒放心可用之人。一见庆吉气喘吁吁、脸色发紧地跑来,说是太子殿下叫人,梁太医不敢怠慢,收拾了医箱拔脚就跟着庆吉走。见庆吉却是在前面带着走了几条偏僻的路径,一路避了人却又走得飞快,梁太医心里不由嘀咕起来:一会儿只怕是要给殿下医治什么隐秘之人,只希望那人不要伤得太重……一路赶着进了如云殿,见太子殿下竟然在一间厢房门口来回踱着步,梁太医顾不得去揩额头的汗水,急忙趋步上前:“殿下——”燕恒脚步一顿,当先就往厢房里走去:“梁太医来了,进来吧!”梁太医急步跟进,敏锐地发现连庆吉也只是候在了外面,更是打迭起精神来:“殿下,病人在——”不等他说完话,燕恒已经坐到了炕榻尾,目光落在已经沉沉入睡的易长安脸上,声音放得又轻又缓:“梁太医,你去给他诊诊脉。”就是睡在炕榻的这位年青人?梁太医吃惊地瞪大了眼,这人脸上飞霞,身上盖了一床薄褥,靠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酒气,只大眼瞧这模样,分明就只是喝醉了而已,那庆吉刚才还催命似的模样……见太子殿下一双眼睛只关注地看着炕榻上的人,梁太医又担心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内症,连忙平了平气息,低低应了声“是”,自己搬了个小锦墩过来坐了,这才轻轻取过易长安的手平放在炕榻上,伸指搭了过去。脉相平和,并无内症异常……看来真的只是过来赴宴喝醉了酒?梁太医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兀自沉睡的年青人一眼,脑中突然像是被劈了一下似的,切脉的手忍不住一抖,郑重地又多搭了一根手指头上去,有些僵硬地把这人左右两只手的脉搏都切了一遍。没错,确实没错,这人虽然康健,脉息却轻滑细弱……轻滑细弱,这脉息分明是——耳边传来燕恒似有深意的低询:“可有不妥?”梁太医心里一跳,双膝一弯就跪了下来:“殿下,此人、此人——”梁太医低下了头,一下子将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字却吐得极是清晰:“回殿下,此人是女子!”头顶半晌都没有声音,哪怕地上铺了厚厚的提花绒毯,梁太医的双膝也慢慢有些酸痛起来,他却不敢乱动半分。太子妃生辰宴,除了武氏一族的亲眷,东宫请的男宾都是朝中官员,武氏一族的几名男丁梁太医都认识,那炕榻上这年青人十之八九就是朝中官员……身为女子却乔装作男子打扮,更在朝廷中任了官职,其中的隐秘要是被翻出来,定是件惊天大事!梁太医冷汗直冒,濡湿了脊背,却不敢有一丝乱动。良久才听到头顶上传来太子殿下有些发飘却又似乎有些压抑的声音:“起来吧,这件事——你记着给孤烂在肚子里!”梁太医连忙爬了起来:“殿下放心,臣死都不会说出去!”燕恒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先下去吧。”梁太医刚应了一声,抬脚要走,却又被燕恒突然叫住了:“她不善饮,醉酒可于身体有碍?”“并无大碍,”梁太医急回身答了话,迟疑了片刻又问了一句,“若是殿下要她醒来,臣也可即刻施针——”“不必,你下去吧。”燕恒摆了摆手,见梁太医悄没声息地退出了房间,站起身坐到易长安身侧,伸指轻轻抚上了她颈上的喉结,指尖所触,立即感觉到了那处跟周围的皮肤不同。“孤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女子……”燕恒低喃了一句,手指轻抬,抚上了易长安的脸。这张脸只是隽秀钟灵而已,不像他见惯的那些如花美女,或艳丽妩媚,或清雅如仙;大概是因为睡着,脸部的线条较之平常要柔和很多,微微露出了一抹女子的娇憨神色。第251章 闭眼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就吸引住他的心神了呢?燕恒收回流连在易长安脸上的目光,慢慢闭上了眼,片刻后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庆吉!”一直候在门外的庆吉急步进来:“殿下有何吩咐?”“去把董渭给孤叫过来。”他要让董渭即刻派出影卫去好好查查,易长安为什么会进入朝中为官,还有,她家中的妻儿又是怎么回事?庆吉连忙应声下去了,不到两息又飞快地回转身来,神色间有些异样:“殿下,锦衣卫陈岳求见。”陈岳……他之前使人找了些事,故意支开了陈岳,没想到陈岳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想到那天夜里的巷口,陈岳紧扣着握住易长安的手,燕恒的眸色微深,一股奇怪的酸意瞬间充斥胸臆,又被他很快压了下去。想不他身为大燕储君,居然还有嫉妒自己臣子的一刻……不过,只要他登上了那个位置,这天下,又有什么不可得呢?飞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燕恒在如云殿的书房里召见了陈岳,神色已经很是轻松:“听说钰山今日很忙,这会儿宴席都快散了你才得过来,莫不是怕吃到残羹冷炙,特意找孤重新讨一桌热饭热菜的?”“殿下说笑了;先前实在是手上有公事要办,不得已只得让人带了礼过来,是臣失礼了。”燕恒虽然说着玩笑,陈岳却不敢轻怠,先解释了几句才说了自己的来意,“本来与长安约好同来的,长安不善酒饮,来赴宴之前特地托付了臣,让臣看着她点,刚才在席上没有看到她,一打听才听说她出来散酒气了——”陈岳这一打听,自然是知道易长安是庆吉亲自带走的人。燕恒“哦”了一声,笑了笑:“原来如此。”转头唤了庆吉上前,“先前易长安有些酒力不支,你把她安排到哪里醒酒了?”陈岳心里不由一个咯噔,看了眼燕恒,并没有从他表情里发现什么异样,这才转而看向庆吉。燕恒明知故问,庆吉却是极顺溜地答了话:“回殿下,因着偏殿那几处地龙不暖,奴才怕易大人酒后着寒,把他送到这边殿里的厢房里歇着呢,易大人先前喝了碗醒酒汤,叫了水净了面就让奴才出来了,这会儿估计还歪在厢房里头醒酒,奴才这就去……”“些许小事,不敢再劳烦庆公公了,庆公公叫个人带我过去就是了。”陈岳连忙截了话,又跟燕恒行了一礼报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长安之前既托付了臣这事,如今真喝醉了,臣少不得要把她接回去安置好才是,殿下您看——”陈岳那般精悍的一个人,又是在锦衣卫行走,只怕早就知道易长安是女子了,易长安既然敢放心托付他……那天易长安挣脱陈岳的手的情形在燕恒脑中一闪而过,让他一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见燕恒沉吟不语,陈岳心里突地一沉,凤眸微眯看了燕恒一眼,张口又唤了一声:“殿下?”燕恒一下子醒过神来,冲陈岳摆了摆手:“既如此,钰山就带了长安先回去吧。”瞧着庆吉带了陈岳出去,燕恒这才轻叹了一口气。他身为储君,自小便见惯了各种权术阴谋,有些事情,宁可缓一步也急不得。易长安身为女子却入朝为官,且又习得那一身本事,来历成谜,他怎么敢轻心看待?不弄清楚里面的究竟,他又怎么敢放心?陈岳为人严谨,纵是再喜易长安,必不肯轻怠了她,定是想着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才对得起易长安;这样一来,只要他两人一日在朝为官,这事就一日不得成,何况就算怕两人接触过多,他也尽可以找些事出来先缠住陈岳……庆吉带了陈岳到了厢房门口就站住了,伸手帮陈岳打了门帘子:“陈大人,易大人就在里面歇着。”“多谢庆公公了。”陈岳顺手递了一个荷包过去,这才进了房间。庆吉手法熟练地收了荷包,看着晃动的门帘子,心里也跟被投了石子儿的湖水似的,一层层起了些小浪:陈大人当初就对易大人看得紧,只怕是……如今殿下怎么也对易大人不一般了呢?也不知道这对易大人是福还是祸……见易长安衣衫齐整地歪在炕榻上,陈岳想到先前燕恒那片刻的失神,暗叹了一声,上前轻轻拍了拍易长安的肩膀:“长安?长安?”见她不醒,又加了几分力推了推。易长安酒醉后正睡得酣然,被陈岳推醒,懵然睁开了眼,见是陈岳在跟前,心里一下子松懈下来,嘟哝了一句:“陈岳,让我再睡会儿嘛。”眼睛饧饧又要闭过去。“这里是东宫,我带你回去再睡。”听着易长安低声似撒娇,陈岳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早知道就不让你赴宴了,一来就喝醉了……”易长安耳朵里听到“东宫”两个字,总算提了精神,拽着陈岳的手怔怔坐了起来:“啊,我忘了!我们回去!”陈岳“嗯”了一声,将她半扶半抱在怀里,低声嘱咐了一句:“闭着眼睛,我带你出去。”“为什么要闭眼?你扶着我,我能看路……”易长安仰头看着陈岳,虽然思维慢慢正常转动了,但是模样还有些呆呆的。陈岳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由一紧,搂着她几步走到了墙角洗脸架前面:“你自己看看。”黄花梨木精雕福禄寿三星的洗脸架上镶着一面水银镜,里面清楚地照出了一张粉色娇面,最要命的是那一双眼睛,带着醉意如发光的水波一样流光千转,迷离醉人。“咦?原来喝醉了酒后我的眼睛会放电?”易长安傻傻自言自语了一句,突然醒悟过来,连忙紧紧闭上了眼,却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声,“以前我怎么都没注意过?难怪臭姚星总想怂恿我喝酒……”还有眼睛会放电这种说法?陈岳正觉得新奇,冷不丁听到易长安后头那一句嘀咕,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姚星是谁?”“是……一个挺厉害的法医……”易长安软软倚进了陈岳怀里,觉得眼睛一闭上,头就有些发晕。“什么法医?”陈岳连忙追问。“陈岳你好吵啊,”易长安睁开眼不满地瞪了陈岳一眼,“就是……就是跟我一起搭档的,负责验尸的一位同门师兄……我们现在回去了好不好,我好想睡呢。”这一瞪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杀伤力,却很有些暗送秋波的嫌疑。陈岳急忙伸手掩住了易长安的眼,忍住了心里的发酸轻声哄道:“闭好眼睛,我带你走。”易长安既然出来了,那她那位还在隐世的同门师兄只怕是再难碰上她了,不然想到早早就有人垂涎他的长安,陈岳心里就有些不舒坦。还有,刚才按燕恒刚才的话,他应该是没看到易长安的这样子吧?不然只怕会心底起疑……陈岳将这事存在了心里,急步扶着易长安往外走了,一出东宫坐进了马车,就将易长安抱进了自己怀里:“睡吧,一会儿到了我抱你回去。”第252章 溜得太快如云殿的书房里,燕恒刚刚低声仔细交待完影卫要查的事项,门外就传来了庆吉的禀报:“殿下,陈大人已经带着易大人离开东宫,上了马车了。广殿那边宴席还没散……”“记着务必要查清楚!”燕恒沉声叮嘱了一句,示意影卫退下,这才起身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庆吉,“走吧,去广殿。”庆吉垂首跟在了燕恒身后,默默走了一段路,还是低低开了口:“殿下,奴才瞧着陈大人对易大人他……”燕恒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严厉地看了庆吉一眼:“庆吉,此事孤自有分寸,你不必再多言!”庆吉心里一跳,连忙应了声“是”,见燕恒继续走向前面去了,连忙跟了上去,忽然听到燕恒淡淡地又吩咐了一句:“以后易长安若有事,你记着要即刻跟孤报来,不得拖延!”庆吉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殿下放心!”心里已经忖定殿下是实实在在对易长安上了心,眼睛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了先前易长安才拿着请帖进正殿的那一幕,连忙低声禀报了,“殿下,之前易大人过来赴宴的时候,他有一位族兄跟着武九爷一起来的,奴才瞧着两人似是不睦,他那位族兄口气很是不好……”燕恒的眉头皱了皱:“宣州河间易家的人?跟武九能混做一路……哼,回头你查查那人是谁!”原来他也看过易长安的资料,宣州河间易家嫡宗的庶子出身,并不得家族重视,后来过继给了隔房的一位堂叔承嗣,就此脱离了嫡宗,算是宣州河间易家的偏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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