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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美人有所思

阿朗没怎么认真听,但也听出计都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往北地走。北地,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中原的朝廷鞭长莫及,普通百姓难以为生,却有无数盗匪和胡人横行。计都虽是兴起于南方,然而在北地却也暗中经营了一些势力。所以,这时候逃去北地,凭借手中的几千人马,养精蓄锐后以图再起,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是一早就打了这个主意吧。阿朗恍恍惚惚地想着,眼前又闪过那日地道里,计都回答他的问题时,那足可称得上冷酷的神情。不知道说到什么,旁边的人发出一阵大笑。计都也在笑。逃亡以来,计都便不如以往那般经常大笑,但这次,他笑地倒很是开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权臣,所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是因为觉得彻底逃出了朝廷的搜捕,过几天到了北地更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才笑地那么开心吗?突然觉得很刺耳。他低下头,不再看那些人,扶着桌椅,慢慢往门外走去。然而刚到门前,计都的目光便看了过来:“阿朗?”阿朗停下,道:“闷,去外面走走。”计都便点了头,笑着道,“走走也好,不过小心别累着了,大夫说你还不能多走动,咱们慢慢养,别心急。”说着停下了,看了眼阿朗的双腿道,“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爹再给你找好大夫。”说罢,又指了身旁两个护卫,让他们跟着阿朗出去。阿朗点点头,拒绝了护卫的搀扶,艰难地抬起无力的腿脚,颤巍巍地迈出门槛。除了瘦一些,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受了伤恢复地也快,这次也一样,当初双腿那样严重的伤,几乎让人以为他再也站也不起来的伤,如今却已经可以站起来,甚至能扶着东西慢慢地走。但也仅止于此了。与小时候脚踝受的伤不同,那时,计都完全没有留力,脚腕处的骨头彻底碎裂,哪怕养再久,想要恢复成与常人无异的模样,恐怕都是妄想。可即便如此,还是要努力恢复。哪怕是跟以前那样,走路一跛一跛,甚至双腿再也使不上力气,也无所谓。起码,他还有双手。阿朗慢慢地走着——或者说挪动着,直到额头都冒出了汗,双脚脚踝发出不堪重负的痛感。他便停了下来,慢慢往回走去。其实还可以坚持更久的,脚踝的那点痛楚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完全可以忍受,但是,计都有一点说得对。不能急,哪怕心里再急,身体也不能急。着急毫无用处。看着他回去,两个护卫忙上前,想要在一边护着他。阿朗挥挥手,“不用,去做你们的事吧,我还没那么无用。”两个护卫面面相觑,听出少年话里那透出来的自尊心,只得收回手,又见他虽艰难,却也稳稳当当地朝计都议事的房间而去,便也没有上前,只是牢牢跟在后面五步远的位置。只是,在少年走到门前时,他忽然停了下来。护卫奇怪地张了张嘴,正要问,就见少年举起了手。阿朗倚在门前,耳中还回荡着方才听到的模模糊糊的话语。“……崔相……计玄……悬尸……城墙……诱使我等……大人……英明……”“……抓了……姓甄的……女子……同党……入京……”“叩叩。”敲门声响起,屋内的人立刻停了下来,扭头见是阿朗,计都眼神闪了一闪,又忙招呼他,“累了吧?快坐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阿朗点点头,依言坐到他身边,扬起头,似乎要听他和属下们继续谈论。很乖,很平静的样子。计都松了一口气。第150章 君子方朝清是在两天后,才听说崔相抓了个计都的同党,一个姓甄的女子。新帝初登大宝,作为朝堂中流砥柱的崔相自然不可能久离京城,因此在临时营地里待了两天已是不易,方朝清得知时,崔相的车驾已经离了营地。临走时,崔相还问方朝清是否跟他一起回京,说珍娘很想他。方朝清拒绝了。“是我的疏忽,才让计都如此顺利逃脱,既然如此,请让我将功折罪。”他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拒绝了崔相,而崔相,也不知是不知,还是不愿再管他们夫妻俩的事,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摇摇头便离开了。就是在他离开之后,方朝清听兵丁闲聊,才听说了这个消息。姓甄的女子,曾是计都的姬妾,在为计玄收尸时被抓到,已经被押解上京……他心头狂跳,猛然冲上前,质问那两个兵丁,问他们是哪里听来的。却被告之是出自韦将军之口,而韦将军,则是从崔相口中得知。因为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这两天方朝清并未全程参与崔相与韦将军他们的谈话,甚至有意回避了——所以才会错过这样重要的消息吗?他立刻去找韦将军,得到的消息则是一般无二,同时得到的还有崔相关于阿朗的猜测。“相爷说,那计都对那义子计朗的看重十分不同寻常,兴许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内幕,而据他所知,那计朗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计朗与她感情非常好,她或许会知道些什么……”果然……从听到崔相问起阿朗的姐姐时就悬于的心头的不安终于成真,方朝清身形一晃,若不是韦将军搀了一把,险些就要倒下去。“方大人,你咋了?!”方朝清摆摆手,来不及说什么,拔腿便望马棚跑。解了缰绳,上马,身后传来韦将军的大喊声:“方大人、方大人!”方朝清充耳不闻,用力抽着鞭子,追赶着崔相离开的方向而去。好在崔相随从护卫众多,因此走得并不快,不过半个时辰,方朝清便赶上了。虽然是崔相女婿,崔相没发话前,方朝清仍旧被满面肃杀的护卫拿刀剑挡住,直到前面崔相发了话,才有人将方朝清带到崔相的车驾前。车帘被银钩挂起,宽阔的车厢里,跪坐一旁的侍女素手调着香,崔相手里则拿着书,似乎之前正在看书,听得方朝清叫了声“相爷”,目光才从书本上移开。“怎么,改变主意,又要回京城了?”他笑着道。方朝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顿了片刻才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相爷,听说您抓了一个计都的同党?”崔相抬眼,轻飘飘地扫了方朝清一眼,脸上神情变得似笑非笑,又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才道:“你知道了啊……是有这么回事。”说罢,目光便又转回到书上,明显不打算多讲的样子。方朝清只觉得喉咙里仿佛有什么堵住了。“相爷,如果您抓的是一个姓甄的女子,我可以向您保证,她绝非计都同党,也绝不知晓计都的去向。”崔相阖上了书,看着方朝清:“哦?怎么说?”方朝清清了清嗓子。“那女子是我在洛城时便认识的,因为为她代卖画作所以了解一二,她与计都,并非外人传言那般的关系,而是计都看上了她的画,想要献媚与先太后,才将她带到京城。计都事败后,她便启程回了洛城,只是因认的弟弟——也就是计朗,被计都派人抓走,才耽搁了几日,后来她还写信向我求助,可见她绝不会是计都同党,更不会知晓计都的去向。”崔相没有打断,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待他话落了,还问:“没有了?”方朝清脸色有些白,点了点头。崔相眼角微眯,印出几条细细的皱纹:“原来如此啊。”方朝清又点头。崔相又笑了起来:“可是,她还有个弟弟在计都那里,虽然还不知为何,但非常受计都看重,不是吗?”方朝清猛然睁大了眼,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甄珠是不是计都同党,也不管她是不是知道关于计都的消息。他只是,想用甄珠做诱饵,诱使计都,或者说计朗出来而已。就像之前在汤阴县,他下令将计玄的尸体悬尸城墙一般。除了警示计都同党外,更主要的,恐怕还是想诱使同党前来收尸。只是没想到,没诱到计都的人,却抓住了甄珠。甄珠……他记得,在农庄闲聊时,她曾说过一句计都的义子计玄对她很照顾,是个好人,所以他才……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不仅仅是曾受照顾的关系。他心头有些酸涩,旋即又将这情绪咽下,正了正色看向崔相。“相爷,所以,您是明知道她无辜,却仍旧要以她为质吗?”崔相不说话,神情却显然是默认了。“相爷,”方朝清握了握拳,“恕我直言,这并非君子所为。”崔相神情一顿,随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崔相给人的印象向来是个斯文的读书人,他虽然也爱笑,却从来都是不出声的微笑,唇角微勾,斯文尽显,像这般畅快——或者说猖狂的大笑,起码方朝清是从未见过的。崔相的笑声愈大,方朝清的心便越沉。似乎过了许久,笑声才停歇。崔相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泪水,仍旧笑着看向方朝清。“君子?君子可做不上丞相,做上了也做不久。君子在野,小人在位,你难道没读过?”“再说,何谓君子?君子尚仁,尚义,尚礼,可这世道可不跟你讲究什么仁义礼法,这世道——讲究的从来都是纯粹的力量,胜者为王败者寇,胜者说他是仁义礼法那么他就是仁义礼法,而败者——根本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君子之道,是帝王和上位者的治下之道,却从不是律己之道。”崔相笑若春风,斯文儒雅的面容不像权臣,倒像是个结庐读书的儒者,当然,他也的确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更曾经被无数当世大儒交口称赞,然而,此时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任何一个读书人和大儒都惊骇瞠目。“以前曾听人说你很像我,你我二人不像翁婿倒像父子——可他们都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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