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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廿四明月夜

阿沅掀开车帘看,三堂姐在街对面,正往这边走。她终于对程让的实力有了点直观的认识,隔这么远,外边又有各种声音交错,他竟能听出三堂姐的脚步声。“我也不知道,堂姐说今日带我上街逛逛,你还是先走吧。”她体贴道,“我们都是姑娘,你跟着送我不太方便。”程让失望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今日的见面大概就要到此为止了。但这样分开又不甘心,马车外林沁一步一步往这边来,他数着步子,在她离马车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他飞快地起身抱了阿沅一下,然后跃下马车。马车外的林沁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而过,只看见少年的背影。车里阿沅还没有从拥抱中回过神来。“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就是阿沅了。”她秀玉般的脸上慢慢晕出粉红,原来恋爱真的是甜的啊。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实习刚下班就下雨:)冒着大风大雨走回学校路上,居然发现我们学校的龙舟队还在湖上训练……心态崩了!他们怎么那么强!我实习就是条咸鱼!第30章为兄亲事忙,少年又爬窗。年前各家设宴频繁,徐氏忙得连轴转,他们家要在京城长住,各家关系就该打点起来。另外还有件事一直哽在她心头,那就是长子的婚事还不见着落,趁着去各家赴宴的工夫,她也好暗暗相看谁家还没定亲的姑娘。阿沅跟着去过两家,却没想到在座的夫人却把主意都打到了她身上,明里暗里打听她是否许了人家。徐氏一面得意于女儿的讨喜,一面对长子嫌弃得要死。明明是来替儿子相看的,最后总是歪了话题,聊到如何教养女儿。阿沅在一旁陪聊,在夫人问到她的时候,就腼腆地笑笑。一次宴会回来,她总能收获一堆见面礼,从镯子到钗子,不一而足。回到家里,徐氏叹气:“要是你阿兄有你一半省心,我也不会这么急了。”阿沅宽慰她道:“阿兄缘分还没到,您别急,这事急不来。”“不急就更不来了。”徐氏一提到林潮就来气,“你看看他那眼睛长头顶上的样子,人家好好的姑娘哪会瞧上他!我看他是想娶个仙女回来呢,也不想想仙女怎么会看上他?”这都快把林潮贬到地心去了,阿沅不忍道:“说不定到时候阿兄要娶个公主回来呢。”她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却没想到一语中的。“阿让这些日子还忙着?”徐氏不想再提起林潮,转而想到了女儿的未婚夫。阿沅点点头,不过还有两日就可以歇年假了。“话说回来,阿让的大嫂如今还独自住在外边?”程诩的失踪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沅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大嫂是谁,也想起来程让并没有和她提起过江芸香的事,包括程家的那个嫡长孙。就好像这两个人已经不在了一样。虽说叔嫂不宜关系过近,可这般撇清的做法也不合人情。看着女儿一脸茫然,徐氏轻声叹气:“她也是个可怜人,我记得之前阿让不是说他大嫂带着孩子自己住吗?按理说程家迁进了京城,她也该一起才是。”说起这个还是因为她昨日才去过程家一趟,府中却没见到江芸香的面,她有心想问问,却被何氏三言两语挡了回来。阿沅却是肩膀一痛,像被人划了一刀。她下意识蹙紧眉头,心里暗暗猜测程让是不是受了重伤。这是她摸索出来的规律,程让每日都要训练,小伤小痛不计其数,但她平时并无多大感觉。分开半年间,她也就两次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一次是九月十二那日左臂刺痛,一次是十几日后的晕眩呕血。因此她猜测只有程让受伤到了皮开肉绽的地步,她才会有同样的痛感。很久没体会过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了,那阵痛虽很快散去,但麻麻的感觉一直没消。程让今日还在羽林军中,就算训练应该也不会动刀啊,以程让的身手怎么会受伤呢?她一时间又慌又乱,心绪杂乱无章,完全没办法思考,连阿娘说的话也没听到。“阿沅,阿沅?你想什么呢?”她的视线茫然地盯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道:“阿娘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歇一歇。”徐氏一下子急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请大夫?”林家之前听了徐飞舟的建议,去西南黔州寻过巫医,可惜到现在还没找到有本事且愿意到他们府上来的医士。徐飞舟又要到年后才能上京,若是阿沅不舒服,只能去外面找大夫了。听着徐氏关切的话语,阿沅眼底一酸,她在这里担心着程让,她的阿娘又在担心着她。她不能让阿娘担心,打起精神,她摇摇头,“我就是想睡一会,昨夜没睡好。”徐氏松了口气,点点她眼睛下面的微青,“那你快去睡一会儿,以后不必这般早就起床。”阿沅回到自己房间就去召唤十九,十九的声音听起来很没精神,“早啊阿沅。”“不早了。”阿沅皱眉看看外边碧空如洗,阳光洒满院围的角落。“我最近加班啊,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囫囵觉了。”十九打了个哈欠,“你遇上事了?”阿沅有点犹豫,但心里憋着满满的话,除了十九,她想不到还可以找谁说。“想找你聊聊。”她直接脱掉鞋上了床,窝在被子里和十九说话,“程让好像受伤了。”十九疑惑,“好像?到底受没受伤?”“我肩膀很痛,像被人砍了。他应该真的被人砍伤了。”“等等,你肩膀痛跟他受伤有什么关系?”十九没理清这关系,在那边犹自凌乱,难道阿沅穿越了成了古人,她们之间就有代沟了?阿沅却是一愣,难道十九并不清楚她和程让之间的共生关系?她在心里绕了会儿,果断换了个话题,“没什么,我就是心里堵。”十九轻易被她的话带跑了,“想开点啦,心里堵就多出去走走,看看天看看水。哎呀说的我都想出去旅游了,但我的年假还没批下来……”她越说越远,两个人倒是顺着旅游这话题越说越多,最后结束时还意犹未尽。结束通话以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阿沅长叹一声,尾音在空气里缠缠绕绕,她凝神细听,窗棂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随即是一声猫叫,“喵~”,像被人捏住了脊背。她心下猛地一跳,掀开被子随意裹了件外袍就跑出内室去开窗。窗下少年正倚着墙根而坐,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在给白毛顺毛。她跪在窗台下的凳子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长长的发尾正好扫在少年的额前。“你怎么来了?”阿沅惊讶道,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左肩,但有衣服遮着,什么都看不到。程让仰起头,视线对上阿沅的,轻声道:“阿沅,我痛。”他收回撸猫的手,摸向自己的左肩,“我受伤了。”阿沅不防他就这么说了出来,惊讶远远大过于担忧。没有看见预想中的表情,程让心里一哽,原本只是装的三分疼,立马上到七分,“被人砍了一刀,好疼!”就差龇牙咧嘴了,他本想夸张一点,但又觉得那样肯定不好看,有损于他的形象,最终还是只从语气上渲染自己的伤情。阿沅这时候已经一点都不担心了,甚至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当然没怎么用力。“阿沅……”少年瘪着嘴,委屈兮兮的。“你进来不怕被我阿娘撞见?”大白天就敢摸到她窗下,幸好这会儿院子里没有侍女。程让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正好替她挡了外边的风,看见她的外袍有些松垮,他直接替她拢紧,“在屋子里也不能穿这么少啊,天冷着呢。”刚刚还在撒娇说自己疼的少年一转眼就变成了会照顾人的邻家哥哥,阿沅咳了声,自己拢着外袍跟他说话:“肩膀受伤了要不要换药?”这反应不对啊,程让手上动作一顿,阿沅怎么这么淡定?他都受伤了!都不为他流两滴眼泪吗?或者也要问问他怎么受的伤啊!内心的失落与委屈交织,说出来的话也堵着气,“不要。”阿沅叹气,果然邻家哥哥的表象都是骗人的,她下了凳子,离开窗边。程让一脸茫然,这就走了?不多问一句?他马上就要答应了!他正后悔着,屋子门打开了,阿沅站在门边对他歪了歪头,“进来吧,我给你换药。”第31章闺中熏暖香,此意最撩人。程让恍惚着进了阿沅的闺房,室内熏着暖香,他一不留神打了个喷嚏。唔,好甜。他在很久以前也进过她的房间,只不过是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当时也是新奇居多,并没有如今这种莫名忐忑的心绪。年少不知是失礼,只随本心而发。长了一岁年纪,知晓了更多的世事人情,但在她面前还是想随心所欲。阿沅让他坐在外室的桌子边,自己去内室提了个药箱出来。她包扎的技艺一般般,不过她带的金疮药是徐先生特制的,药效特别好,还不容易留疤。程让看她真带着药箱出来了,开始坐立不安。他伤在左肩,势必要露出来整个肩膀才能上药,他还没在人前脱过衣服呢。而且,若是伤口太可怖,吓到阿沅怎么办?他原本只想口头喊几声疼,让阿沅安慰一下,可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药箱“咚”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程让心颤了颤,左肩更是不自觉地抖动,似乎这样就能抖掉肩上的伤口。阿沅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脱衣服吧。“其实我上过药了。”程让左顾右盼,看桌面看药箱就是不敢看她,扭捏的样子活像个黄花大姑娘。阿沅想想也不好勉强他,就从药箱里掏出一瓶金疮药,“这是徐先生特制的药,比外边买的好些,你拿回去自己换药的时候涂点。”难怪都说人性别扭呢。明明是他自己拒绝了上药的提议,阿沅顺着他的意,他心里却又不痛快了。看他没接,阿沅将药瓶放在他手边,隔着圆桌坐他对面,问他道:“你怎么受的伤?”终于问了!程让精神一震,“有人跟我比武时使诈!不过幸好我躲得快,只是刀刃擦到了一点,其实没多疼。”其实现场情况要复杂惊险得多,不过他只想阿沅关心他,而不是担心。阿沅抿嘴,怎么会没多疼呢?连她都被波及到了,怎么会不疼。“伤了肩还不回家好好休息,跑我这来干什么?”她轻声说他,喃喃道,“傻子。”程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因为我想看看阿沅啊,受伤了也想要阿沅能关心我。”受伤时寻找亲近的人仿佛是本能,上司看他伤了肩膀就让他回家休息,可他出了营就下意识来了林家。在登门拜访和悄悄翻墙之间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顺从心意,偷偷摸到了阿沅院子里。阿沅眼底漫起一层湿意,她用力眨了眨眼,压了下去。弯起嘴角,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肩膀,“要好好换药啊。那个使诈的人一定很坏,你以后不要和他比武了。”程让点头,心里冷笑,那个人,以后他见一次打一次。终于确定程让的伤情不是很严重,至少他看起来还很有活力,阿沅之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静下来,也有心思想起之前阿娘和她说的话了。“对了,我阿娘想知道你大嫂怎么样了?还是一个人住在外边?”程让的表情一下子淡下去,似乎极不情愿提起,但还是勉强答道:“江太尉想让我大嫂回江家待些日子再嫁,我阿父也同意了,但是大嫂不愿意,甚至想住到庵里去。”他深吸一口气,“江太尉就和我阿父商量,想让阿父为文骁请封伯世子,阿父不同意,跟江太尉的关系闹僵了。大嫂认为阿父不为文骁着想,也差不多和我们断了来往。”阿沅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内情,可是印象里的江芸香不是那样的人啊。“伯世子?可是文骁才一岁,伯父就算去请封,陛下也未必会答应。”她想不通,江太尉久居官场,怎么会不知道冒然请封世子的结果?程让轻扯嘴角挤出个淡笑,人心就是这样,贪婪重欲,他对阿沅又何尝不是?“大嫂认为我阿父借着兄长的死汲取官位。”他道,将残忍的真相摆出来,“甚至,她认为兄长的失踪是我阿父造成的。”阿沅震惊,她亲眼见过程将军在程诩失踪后头发都白了一层,整个人像是老了十来岁。中年丧子的打击绝不亚于丧夫的痛楚,可这个父亲却被这样恶意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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