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三哥回去以后你别说话啊，他们提分家的理由之一就是说你不务正业，以前老往县城跑，现在还请了好几天的假去考试！”林顺小心翼翼的看了林舟一眼，见没发火才接着说道，“不光是你，还有大哥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们觉得这份口粮不应该是大家出，而应该由大哥大嫂他们两个人出！”林顺觉得二哥他们可能还嫌自己年纪小每天只能挣5个工分呢，只不过没说出来罢了。“行了，那咱回去吧，家里正闹着呢，就咱俩出来算怎么回事儿。”林舟拍了拍林顺的肩膀，往前走去，没头没尾的来了句：“分了也好！”————等到林舟和林顺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堂屋里等着呢，林平作为一家之主坐在首座，见他们进来，挥手让他们赶紧坐下，猛吸了口烟，道：“既然凑在一起不好好过，那就分家吧！”“爹，小三和四顺都还小，连婚都没结，怎么能分家呢！”林军急道。张巧轻轻用脚踢一下林军，示意他别说话，公公要分家还拦着干嘛，虽然他们两口子有三个孩子负担挺重的，但丈夫是长子，肯定是要跟公婆一起的，少了俩搅家精不说，三弟、四弟结婚这么大的开销也能省了。“都不用说了，这整天吵吵闹闹的还不够让旁人笑话的，还不如分了省心呢！”林平把烟斗在桌子上磕了磕道，“俺和你娘年纪都还不算大，四顺又还只是个半大小子，俺们老两口就带着他过，小三虽然没结婚呢，但他也到结婚的年纪了，你们兄弟三都分出去吧！省的再有人整天说俺偏心小三！”“爹，俺是老大，俺怎么能撇下你们不管呢，小三这才十八，又没个老婆，分出去你让他咋过！只把老二分出去算了，谁也不去沾他的光！”“大哥，你咋说话呢，爹都分好了，你插什么嘴啊！”钱英很是满意公公的分法，开口道。“二弟妹，你这就不对了……”转眼间老大两口子跟老二两口子就吵成了一团。林平越看越心烦，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行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俺就去村委会商量批地基的事儿！”林平说完就直接走了出去，知道分家的事儿无可更改，伤心的、高兴的、无动于衷的不在家待着了，家是分了，但工分还得照样挣不是，否则吃什么喝什么！林平和林舟是用不着去地里干活的，前者时不时的去监督一会儿就行，后者收工的时候去找记录工分就可以了，所以在众人去地里干活的时候，俩人前后脚进了村委会。“考的怎么样？”林平瞧着眉头紧锁的三儿子问道。虽然对此并没报什么希望，但既然儿子已经去考了，还是问问吧。林舟：终于有点考生的待遇了！！“还可以，正常发挥吧！”想到高考，今天一直郁闷的林舟忍不住露出笑容。“那就好，不要听旁人嘴碎的话，他们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没资格去说别人。”说到这儿，林平顿了顿，“分家的事儿，你别怪爸偏心，你小子的能力俺还是知道的，你二哥糊涂，他媳妇也不精明，整天这么闹，爹也烦了，还不如分家的好。”“俺知道，爹你放宽心，俺们兄弟几个都没啥坏心，二哥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会后悔的！”林舟安慰道。这几年林舟没事的时候总往县城跑，虽然在黑市挣的钱大部分都攒下来了，但也私底下给大妞补贴过一些钱，也给林平买过好的烟丝和墨水，所以林平知道自个儿的三儿子怕是不差钱。林平沉默半响，才道：“不过，虽然分了家，你答应过俺明年就相亲结婚事儿可不能赖帐，等过年开春了俺就让你娘去张二嫂那边说说，你可得想好自个儿喜欢什么样的，别跟你二哥一样娶个搅家精回来！”说起结婚的事儿，林舟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昨天下午遇见的那个小姑娘，等分家的事儿告一段落，他就去冯镇打听打听，若是没定人家，就赶紧行动，好姑娘可是不等人的！第14章分家的事儿很快就处理完了，本来家里就没什么东西和钱好分的，劳动力才是最宝贵的，因为林平是大队长的原因，所以四块地基很快就审批下来了（在大云村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了，所以大家伙分家都会向村里申请建房的地基）。不过，因为马上就要过年的关系，被分出去的兄弟三个都还住在老宅里，没人动工去盖新房。林舟跑了两趟冯镇终于把人家小姑娘的身份弄清楚了，小姑娘名叫陆红，并非是冯镇人，上次是去冯镇走亲戚的，那对中年夫妻是小姑娘的大伯和大伯母，小姑娘陆红家是上河村的。打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林舟大年二十九又去了趟上河村，怕旁人说闲话，林舟也不敢明着去打听，好在他在上河村有个初中同学+舍友在，虽然两人平时在一块的时间不长，但林舟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再说你来就来呗，还拿东西干啥！”张解放一边接过林舟手里的东西，一边说道。俩人上次见面还是张解放去年儿子满月的时候，虽然上初中的时候关系不错，但两人的村子离得这么远，家里又忙，见一回面也是挺不容易的，虽然不知道林舟为啥来，但张解放这会儿还是觉得挺惊喜的。“这么久没见，你不去找俺，还不能让俺来找你啊！”林舟四下打量一下，“怎么没见嫂子和小侄子？”张解放是家里的老幺，他结婚没多久，张父张母就做主给他们分家了，这房子也是前年才建起来的，就他们一家三口住。“你嫂子领着孩子到邻居家串门了，一年到头也就这会儿清闲点，可不就出去闲聊了嘛，没事儿别管她们，她们不在咱哥俩也能好好聊聊。” 张解放不在意的答道。林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俺就不行了！”“怎么现在羡慕了，你也找个啊，就你这条件，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张解放调侃道，“话说你现在也到年龄了，真想找个还不容易！”“不容易，一点都不容易，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俺还不得找个自己喜欢的！”说着，林舟便红着脸的凑过去，“还得劳兄弟帮帮忙！”“这事儿俺还能帮上忙？”俺既不能给你找媒婆，又没有妹子能介绍给你，能帮哪门子忙！“实话不瞒你说，俺这次来就是跟你打听打听一个姑娘的消息的，你可不能说出去啊，坏了人家的名声！”林舟严肃的说道。“行了，行了，俺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你赶紧说，瞧上哪家的姑娘了，俺村上的？”想不到林舟眼光这么高，也有瞧上眼的姑娘了。饶是谈过恋爱，这情形下林舟也有点害羞，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才低声道：“你们村的陆红。”“陆红？！”张解放惊呼，这村里姓陆的就两三户，叫陆红的就这么一个，林舟咋看上她了！“陆红瘦巴巴的，那小身板下地干活都比旁人干的少，下巴那么尖，那长相都说是没福气，而且主要是她那个家庭负担太重了！”看林舟脸都黑了，张解放才停下，不过脸上满是不赞同。“俺娶她又不是让她去下地干活的，再说人家的长相怎么就没福气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封建迷信！”林舟气呼呼的道，人家那长相是俊，是好看，是美丽，是漂亮！什么没福气啊！！老子就爱没福气！！！“行行行，俺不说她长的怎么样了，你是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她爸右腿残疾，根本不能干重活，她妈是地主家的姑娘，成分不好，而且他们家就她这么一个孩子，到时候你娶了她，还能不管她爸她妈！”他是真想劝住林舟，别往那泥潭里跳，粘上可就弄不下来了，这负担是要背一辈子的！再说为那么个既没力气又没相貌的女的，这也不值得。“你知道她多大了吗？她跟你一年的！搁别的姑娘早就谈婚论嫁了，她这情况，条件只要不是太差的小伙子都不会考虑，偏她爸她妈男方条件差了还看不上，你可别当冤大头往里跳！”张解放：可清醒点吧，俺这会儿要是帮了你，将来你指不定就得怪俺呢！林舟：人家爹娘嫁女儿当然得挑了，谁不挑啊！！再说人家长的好，挑一点不是应该的吗！！两个人到底没达成共识，一个好心相劝，一个死命不改，不过对林舟今天来问陆红的事儿，张解放答应了不会说出去坏了人家的名声，虽然他不想老同学娶陆红，但还不至于去刷什么手段。去上河村的时候，林舟忐忑+兴奋，回来的时候则是一半的喜悦、一半的愁苦了，小姑娘虽然没定亲，但处境也的确不好，这番遭遇能让林舟心疼，却不会林平降低找儿媳妇的标准，林舟想要抱得美人归还有的磨。不过，留给林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前天他已经去县城填写了志愿，成绩正月里应该就能出来，到时候想要让爹答应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当天晚上，几乎没对林舟的说过一句重话的林平破天荒训了他将近有两个小时，大年三十那天都没给他个好脸色。虽然林舟没跟其他人说，但这么大的动静，家里人哪还能不知道啊，不管是大哥，还是四弟都轮番劝他不要为了一个女的跟爹闹气，便是二哥也干巴巴的劝了他一句，终身大事他得想好了才能决定。父母天生就是欠了儿女的，强势如林平，能在大云村领导一千多人，能在夫妻关系里占主导地位，但面对二儿子林海的埋怨，他只能顺着林海的意愿分家，面对三儿子林舟的执迷，他也只能答应林舟去帮他找媒婆提亲。正月初八，张媒婆去了上河村找陆家说亲。正月十一，陆家答应让双方见一面谈谈。林舟特意换上了一身还有八成新的衣服，因为正月不能剪头的规矩，林舟把稍微有些长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后面去，显得很是精神，不是他不想弄个帅气的刘海，而是这个年代的审美就是这样，他可不敢弄巧成拙。林平再是不乐意，但瞧着少年老成的三儿子屁颠屁颠的样子，也只能扯个笑容带着礼物跟张媒婆去上河村。陆家比林舟想象的还要穷苦一点，家里拢共三间不高的石头房，院子也不大，倒是很干净整洁，屋里头除了桌子板凳以外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陆红的父亲陆二栓瞧上去就是个老实人，虽然比林爹小了五六岁，但相比之下倒更像是他年长五六岁的样子，见了他们还有几分的拘谨，但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落，想来也是疼爱女儿的。陆红的母亲郑英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脸上的皮肤几乎要皲裂了，除了跟陆红如出一辙的的尖下巴以外，林舟很难相信他们两口子能生出陆红颜值这么高的小姑娘来。林舟他们进屋以后一直是陆父陆母在招待，而林舟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却没出来，等到两边的人聊开了，陆母才把小姑娘叫出来，让她带着林舟出去转转。小姑娘从里间出来，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便微微低下了头，羞得耳根子都红了，软糯糯的跟长辈们打了个招呼，却没有同他讲话。林舟可是见不得小姑娘在众人面前这么窘迫：“婶子让咱们出去转转，咱们走吧，就不打扰他们长辈说话了。”说完，林舟便侧开身子，示意小姑娘走前边，满含笑意的看了一眼小姑娘略有些瘦弱的背影，才道：“叔、婶子，那俺们就先出去了。”刚出门的时候小姑娘还走的慢吞吞的，没想到出了门以后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就跟参见百米竞走比赛一样，就差没跑起来了。林舟的大长腿自然是能跟的上小姑娘的速度，但他们可不是来猫捉老鼠的呀，就这么一小会儿跟小姑娘独处的时间，林舟怎么能浪费：“陆红，别动，你头发上有个东西，俺帮你拿下来。”小姑娘听话的站在原地不走了，但还没等林舟伸手帮她呢，人家就自己捋了捋头发，望向林舟，小声道：“还有吗？”狭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面上一片羞红，诱人的桃花嘴微微嘟起，林舟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咳！”察觉到自己刚刚失神了，林舟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还没有，俺帮你拿下来。”说着，林舟就往右前侧迈了一步，离小姑娘更近了，近到他都能闻见小姑娘衣服上淡淡的皂荚味，伸手在小姑娘的发黄的头发上轻轻一碰，然后仗着身高把手在小姑娘身后一弹：“好了，没有了。”第15章小姑娘一愣，尔后才反应过来，仿若受惊一般，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红霞密布，眼睛竟却瞧也不敢瞧他。软糯可爱的像一只小猫咪，让人忍不住想要藏在怀里，不让旁人瞧去。林舟虽然有心想要逗她，但又怕惹急了小姑娘，只能故作淡定的看着她问道：“你平时在家喜欢做什么？”语气一派的温和，若邻家大哥哥一般。陆红觉得自己脸和耳朵都烫的很，就跟发烧了一样，因为家庭和体弱，她很少能感受来自同龄人的善意，她知道别人都是怕沾上她们家，怕她们家这种情况会借粮借钱，更不要说她娘还是地主家的小姐，属于‘黑五类’。而自己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干不了重活不说，便是干轻省活也不上旁人，再加上这幅没福气的长相，她到现在还对林舟来提亲的事儿难以置信。爹娘打听好几天，知道对方是村长的儿子，虽然不是长子，但在村里干的是会计的活，用不着像他们一样出大力，而且人长得也不赖，年纪又只比她大四个月，跟她的婚事还是林舟主动要求的。之前不是没人来她们家说媒，但男方不是带着孩子的鳏夫，就是身体残疾，再或者就是家里条件不好被耽误的大龄男青年，没有一个是像林舟这样的，明明可以娶更好的姑娘，她都不知道对方看上她哪里了！此刻这个人正在离她只有半米，声音暖的像这冬天的太阳一样，让她整个人都快在暖意里融化了，半响才期期艾艾的开口：“俺、俺平时在家喜欢做衣服，嗯。”说完还重重的点了下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地面瞧。她家这情况好几年都做不了一身新衣服，她哪有机会有这个喜好啊，要说平时在家最喜欢做的，还是躺在床上休息，哪怕不睡觉，也舒服的很，她可不敢把这个答案告诉他，若是被认为是懒婆娘，他反悔了怎么办！“俺喜欢穿新衣，你喜欢做衣服，咱俩倒是合拍的很！”这个年代的小姑娘喜好也这么的务实，跟人家一比，喜欢睡懒觉的自己都不像是个大老爷们。瞧着小姑娘不说话，但好歹也不急哄哄的往前走了，林舟心里宽慰，不管怎么样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才是：“俺平时也没啥爱好，就是喜欢写两个字，俺平日里的活虽然轻省，但养活咱们两个还是够的，到时候你也不要太辛苦了……”林舟：赶紧答应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陆红：害羞脸！林舟真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年代的相亲模式，根本用不着处一段时间试试，只见了这么一面，两边都满意，亲事便定下来了，当然女方不是当天就给了准话，但也就隔了四五天，因为林舟的强烈要求，亲事便提上了日程。这个年代结婚远没有后世那么繁琐，毕竟大家都穷，彩礼钱和嫁妆什么的自然也都不多，不过这些都是由媒婆做中间人传达双方的意思，达成一致以后再一起商量结婚的事宜。林家准备的彩礼不算多也不算少，一百八十八元，中等偏上，林家三个儿子娶媳妇彩礼钱都是这个标准，不偏不倚。而陆家那边的嫁妆居然也大方的很，陆红的彩礼钱分文都不留全部被用作嫁妆，要知道这个时候农村很多人家都重男轻女，狠心一点的人家女儿的彩礼钱全都扣下，几件旧衣服就把女儿送到婆家去了，好一点的人家可能拿出一半的彩礼钱来给女儿做嫁妆，像陆家这种一点都不留的还是挺稀罕的。可不要小瞧了这一百八十八元，每年年底的时候队上会计留足来年的生产资金之后，剩余的钱会按照工分分给大家，年景好的时候一个工两、三毛，年景不好的时候可能只有四、五分了，因此，劳动力多的人家能分上个两、三百元，劳动力少的也就只有二、三十元。像林舟他们家今年年底就分了两百二十三元七毛五，但不管是买布买线还是其它的东西，都要从这个钱里出，所以以陆家的家境还能不动这份彩礼钱，想来是真的疼爱女儿的人家了，倒是林父他们高看了一眼。双方的长辈再一次聚在一起就是商量结婚的事儿了，既然是诚心结为亲家的，那也就不会故意闹什么幺蛾子，在林舟的强烈要求下，他跟陆红的婚事定在了正月二十八，这日子可是有够赶的了，好在这时候结婚也都很少陪送家具什么的，准备起来很方便，陆家这边对结婚的日子也就没提出什么异议。林舟这么急也是想着开学之前把小姑娘变成自己人，免得夜长梦多不是，再说了林舟现在巴不得时时刻刻都能见着人家小姑娘呢，但是婚期虽然已经定下了，林舟也就只能隔三岔五的去一趟上河村，不能每天打卡报道，不然就算是分家了，怕是也会惹怒一些人。正月十四这天，林舟起了个大早，在县城的黑市上买了两斤月饼和三斤包子拎着去了上河村，虽然比供销社贵了点，但是谁让人家不需要票呢，有钱没票的林舟自然是选择黑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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