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病号
安徽省黄山市的一间简陋的出租房内，陈波站在一间小卧室里，拿着手机，正在给他的家里人打电话。洪荣荣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波。“陈波，这么多天了，你不是还在南京了吧”陈波的父亲焦急地对陈波说道。“没有，早回去了，现在在北京呐。”陈波按照洪荣荣教他说的，对自己的父亲撒谎道。“你回北京了什么时候回去的啊”陈波的父亲好奇地问道。“从南京回来就回北京了。”陈波表情十分痛苦地说道，毕竟陈波打心底是不愿意骗家里人的。“嗯，回去就好，你以后去哪里跟人家公司请好假啊别像上次那样了。”陈波的父亲十分担心地说道。“嗯，知道了。”陈波小声说道。“嗯，那就这样了，你以后多给家里打电话啊，不要让家里担心你。”陈波的父亲对陈波嘱咐道。陈波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说道：“嗯，知道，挂了。”站在陈波身边洪荣荣对陈波安慰道：“陈老板，没办法，我们谁也不想骗家里人，但是，我们为了家里人，为了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只好对他们说些善意的谎言，这些东西你都需要克服了。”“嗯，我明白。”陈波将手机还给了洪荣荣，平静地说道。“嗯，明白就好，等等你就要讲课了，好好加油，等你课过了我就让你邀约。”洪荣荣拿着陈波的手机，对陈波说道。“嗯，我会努力的。”陈波依旧十分平静地对洪荣荣说道。“对了，还有一个事。”洪荣荣划开了陈波的手机，打开了陈波手机里的相册，对陈波说道：“陈老板，你手机里的这些照片还要不要了要是没啥有用的我就全给你删了，留着这些照片有点儿不好啊。”听了洪荣荣的话，陈波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他的脸色渐渐又变得有些愠怒。要删我里面的照片，你们怎么连一点儿脸都不要了陈波有点儿气冲冲地对洪荣荣说道：“能不能不删这些都是我和我同事照的，留个纪念总可以吧”洪荣荣面露难色，苦笑着说道：“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是吧”“嗯，算是吧，就算我回不了公司上班，但是毕竟大家一起共事一场。”陈波一脸严肃地说道。“嗯，先这样吧，你先回去讲课吧。”洪荣荣对陈波说道。“嗯，好。”陈波看了一眼洪荣荣手里的自己的那部手机，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出了“女寝”。“下面由我公司做的非常好，非常棒的陈老师给大家讲解营销通道以及奖金分配，大家欢迎”“课堂”里响起了一阵掌声，站在“课堂”门口的陈波迟疑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陈波缓步走到黑板前，弯着腰，握了握马涛的手，说道：“合作愉快，合作愉快。”陈波转过身体，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老板”们，他现在的心里不免有一丝紧张，毕竟自己不是演员，也不是什么领导，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过言，更别说讲课了。陈波咽了一口唾沫，清了清嗓子，用几乎发抖的声音说道：“真诚的友谊来自真诚的自我介绍，我来自河北张家口，名叫陈波。希望大家花点滴时间将我这简单而又平凡的名字深深记住，并在记住我的同时我希望在以后的生活中成为大家知心知意的朋友，在以后的工作学习中成为大家成功而又密切的合作伙伴。今天早上非常感谢尊敬的寝室大领导给我这次和大家共同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下面这个成功与财富的话题就有我和大家共同探讨”陈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过马涛递过来的粉笔头，一边吃力地背诵着传销资料上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费劲地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这间“课堂”其实就是很普普通通的出租屋里的一间很小的房间，由于这里门窗紧闭，屋子里的人又多，而且现在已经是6月份的天气了，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的温度直线上升，简直就像是一间桑拿室。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的，身上就像是用水盆子浇了水，浑身湿漉漉的。陈波渐渐地感觉到喘不上气来，视线也渐渐地变得模糊了，他不住地用纸巾擦着汗水，讲完一个板书之后就大口大口地喝着水。陈波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一场似乎很真实的梦“啪”的一声，正在黑板前讲课的陈波一下就清醒了，他转过身体，看到坐在前排的景心波从座位上摔了下来，趴在了地板上。“快，快”坐在屋子里的“老板”们一下子炸了锅，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愣着干嘛这里太热了，把他弄到客厅去”李洋抱着景心波的头，对众人说道。“嗯，好。”众人一起抬着景心波，七手八脚地把他弄到了客厅的地板上。慌乱中，陈波看了一眼窗外，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他迟疑了一下，跟着众人走出了“课堂”。“快，掐他人中。”李洋一边将景心波身上的衣扣解开，一边对众人说道。郑鲁迪搂着景心波的头，掐着他的人中。董宪法将自己的上衣脱下，用衣服给景心波扇着凉风。在众人的围观中，景心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没事吧，景老板。”洪荣荣站在那里，笑着对景心波说道。“洪老板，我胸口闷，喘不上气来。”景心波万分痛苦地说道。“你先把这杯糖水喝了。”洪荣荣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递给了李洋。李洋一只手扶着景新波的头，一只手端着水杯，一点点地喂着景心波。“行了，行了，不喝了，烫。”景心波捂着自己的胸口，十分吃力地说道。“嗯，行，你们把景老板先扶到椅子上，让他先歇一会儿，你们继续讲课。”洪荣荣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众人将景心波扶到了椅子上，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课堂”里。陈波看了景心波一眼，也跟着众人走进了课堂。陈波站在黑板前，继续吃力地讲着课，画着板书。在下面坐着的“老板”们呆呆地看着黑板，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属于他们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相反的，他们的脸上尽是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麻木与不仁。此刻的陈波内心其实已经处于奔溃的边缘了，深陷囫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亲朋好友没有一个知道他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之中，更不可能伸手来帮他一把。陈波知道今天景心波为什么会晕倒。他们每天吃的都是米饭，清水煮菜，由于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他们身上的并发症已经日益严重了，一个个瘦的都是皮包骨头，面黄肌瘦的。有几个严重的，像是韩健平和王聪铭，他们两个都已经走不了路了，张衡也因为营养不良，脚也已经浮肿的不成样子了。像是马涛和李洋，他们每天打饭的时候只打拳头大小的一团米饭，比一只鸡仔儿吃的还少。陈波也觉得自己的饭量日渐减少，身体也一天天的瘦下去了，肋骨一根根地凸显出来了，自己得赶快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了，如果自己成了他们那副模样，连路都走不了，谈何逃跑这种地狱，为什么这些人还愿意待在这里，只凭别人红口白牙的一个承诺吗“怎么样，今天你讲课讲的怎么样”“吃夜宵”的时候，“大领导”朱聪笑着对陈波说道。“嗯，就那样吧，好多都需要马老板提醒。”陈波看着朱聪，说道。“他的准确率和速度怎么样”朱聪看着张衡，问道。“速度讲了两个半小时吧，准确率70。”张衡看着朱聪，说道。“陈老板，这不行啊，你一个大学生，第一次讲课怎么得讲到2个小时以内，准确率在90以上，你请大家伙吃肉吧，掏钱。”朱聪面无表情地说道。陈波看了朱聪一眼，看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好从自己钱包里翻出一张邹巴巴的20元钱，递给了朱聪。朱聪接过钱来，将钱拍到了桌子上，继续对众人说道：“陈老板，下次讲课，时间两个小时以内，准确率90，如果达不到，你下次还得请大家伙吃肉。”“嗯，好吧。”陈波无可奈何地说道，他看了一眼众人，每个人都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容。陈波苦笑了一下，是啊，现在在这里吃顿肉都是一种奢望，听到自己得掏钱给他们吃肉了，他们怎么能不幸灾乐祸呐“你也是一样，傅老板。”朱聪将目光转移到了傅温彬身上，严肃地说道。“没问题”傅温彬自信地说道，“我保证吃上大领导的肉”“陈老板，你看看你师弟。”朱聪笑着对陈波说道。“嗯，是。”陈波苦笑着说道。朱聪顿了顿，正色道：“其实干今天这个行业，迟早会碰到负面的，你们没有经历过，你们的管家洪老板都已经经历了好几次了，是不是，洪老板。”“是”洪荣荣点着头，说道。“你像你们寝室的程老板，还有好几个小女孩儿，都不知道被警察带进去多少次了，可是人家每次都自己都找回来，赶都赶不走，你看看，人家最后不也成功了吗”朱聪笑着说道，“所以，有负面来的时候不要害怕，在警察进来之前，我们会把手机下发给你们，你们要在警察来之前把手机里的信息和电话号码删光了，有的警察比较缺德，会把你手机里的手机号挨个打一遍。然后警察会挨个审问你们，问你们来多久了，你们就说没来几天。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就说朋友叫来的，能挣钱。问你们能不能出去，你们就说能出去，钥匙就在门上。你们记住一句话，在中国的公安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警察最多会扣留你们48个小时，然后就会把你们遣送到火车站。你们在火车站里，如果还想回来发大财，就回来，我会联系你们。如果不想回来，我也不拦着，你们想过那种穷苦的生活就回去。行了，说的就这么多，早早休息吧。”陈波躺在地铺上，久久无法入睡。这些人嘴里所说的“负面”，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只要自己能离开这个破屋子，肯定撒腿就跑了，还怎么可能会跑回来跟你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这个朱聪说的这些，反倒给陈波提了醒。是啊，自己可以给他们制造一个“负面”，这就是自己想到的最安全最保险的办法了。是的，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尽快把课拿下，获得用手机邀约的资格，这样，自己就有能力给他们制造一个大“负面”了。陈波想着想着，一股倦意袭来，陈波渐渐进去了梦乡给读者的话:在传销窝点里，看起来最自由的就是那些“领导”们了，其实他们也不是那么自由的，他们做的任何事都得由大c级别“领导”按排的。上午他们如果没事的话必须到课堂，下午6点半必须准备到会c级别“领导”要集体开的会，不准时的都得罚款，5块，10块不等。从早上开始c级别“领导”就必须按时到课堂，团队之间合作的大c级别“领导”经过商量在哪家坐寝，用短信方式下发，收到信息自己安排自己家人串寝，找哪个“领导”杀问题，自己打电话要说台词，c级别是最累的一个级别，最累的也是花钱最多的，晚上6点半之前到会，要汇报新朋友和家里业务员情况，问到的都要一一回答，答不出的都不行，也要交好处费，510块，说句实话，传销c级别领导真的很累正如传销组织所说：“c级别就是个付出的时期，b级别才是回报你的时候，坚持努力，不要放弃，你都快升b级别了ot。就因为这句话，多少个c级别的“领导”在里面苦苦的挣扎着，就是想期待最后的那点阳光殊不知，这些阳光不过是他们上边的人给他们吹的更大的一个肥皂泡罢了。gd18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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