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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

夜风起,光火烛天,拦住了所有退路。


两人被困在了这片由火焰围成的孤岛之中。


兵刃相接的声响,随着风飘散在了远处。


此时此刻,谢不逢的耳边,只剩下烈火燃枝的噼啪轻响,与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火光吞噬了星河与溪流,四周橙红一片,可是少年的眼里,却只有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生死关头,没有任何时间可供犹豫、纠结。


文清辞从衣袖内抽出一根早早藏好的银针,咬着牙将它抵在了苍白的腕间。


银针上的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个行为究竟有多么的危险。


然而文清辞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他突然用力,用指腹抵在长枕末尾,狠狠地朝平常医院采血的肘静脉所在位置刺了上去。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场稍有些特殊的献血而已。


银针在刹那间划破细腻的皮肉。


下一秒,鲜血翻涌、苦香四溢。


猩红的血迹如一根线,缠在了文清辞的腕间,染红了那条晴蓝色的药玉。


谢不逢的唇,就这样突然地触到了一片陌生的温暖与细腻。


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淡淡的血腥气与浓重的苦香,便已闯入了他的鼻腔,并于转瞬间渗透入心中。


他忽然侧头,躲开了那股苦香。


鲜血擦着谢不逢的脸颊流了下去。


毒素在一点点麻痹着谢不逢的神经。


少年心脏的跃动节奏逐渐混乱,甚至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可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谢不逢仍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攥住了文清辞的手腕,试图将对方推开。


然而已经麻痹的肌肉,分毫力气也使不上,两人在此处僵持了起来。


“咳……你,你为什么……咳咳,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的明明连呼吸都艰难得不像话,可还是固执地朝对面的人问。


琥珀色的眼瞳紧盯着文清辞,谢不逢拼尽全力,想要看透他的心。


如果这也是交易的一项的话,那么自己应该用什么来偿还?


身为医生,文清辞的心情或许比谢不逢更加忐忑。


原主留下的医书里,的确有药人的血液可以解百毒的说法,可是这的确颠覆了他一贯以来的科学认知。


没有经过实验,文清辞也拿不准自己的血,究竟能不能像传说的那样解谢不逢的毒。


文清辞顿了顿,索性将实话稍加修饰,直接说了出来。


他朝少年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声说:“……成为药人后,我还从未试过自己的血究竟有没有书中写得那么神奇。今天有这个机会,我自然要试试血中的药效如何,起效的时间又有多久。”


周围混沌一片,可是文清辞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谢不逢的耳畔。


少年愣了一下。


……这的的确确是只有文清辞能够说出的答案。


毒素将他的思绪搅乱,意识也变得模模糊糊。


混乱间,谢不逢忽然懂得了文清辞。


在他的心中,医术永远排在第一位。


文清辞可以为了“医”牺牲一切、赌上所有——这里面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性命。


在文清辞的世界里……他用自己做实验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错。


少年不由呼吸一窒。


手腕间的暖意,再次出现在了谢不逢的唇畔。


鲜血迫不及待地涌入了少年的口腔,腕间冰凉的药玉轻摇,触在了他的颊边。


文清辞的血里,几乎没有令人厌恶的


血腥味,反倒是充斥着浓重的苦香。


神识恍惚的少年,并没有放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握着文清辞的手腕。


淡淡的腥甜,浓郁的苦香,还有唇边冰冷又细腻的触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谢不逢的脑海之中。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文清辞的鲜血与生命,此时正一点点从自己指尖下的血管里溜走……


因为失血过多,文清辞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悬在半空的手腕,也无力地颤抖了起来。


绕在细瘦手腕上的药玉,珠粒相撞,发出噼啪细响。


搅乱了人的心神。


恍惚间谢不逢看到,血液的流逝,带走了眼前人唇上的色彩。


苍白的皮肤,还有如墨的眉眼……他如从水墨工笔中走出的人物,漂亮又脆弱。


只有眉心那一点朱砂痣,还有些许颜色。


正如夜里遥挂于天际那唯一一轮血月。


……文清辞是个半路出家的药人。


要想解谢不逢的毒,他必须流比其他药人更多的血。


文清辞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与力量,都在随着血液一起流逝。


他的背后早冒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胸肺间更是麻痒一片,如遭虫蚁啃食。


文清辞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此时的他,完全是在靠意志力强撑。


文清辞一手轻悬,一手紧攥成拳。


修剪整齐的指甲,也因用力过大而深深地刺入了皮肉之中。


哪怕如此,他仍固执地不愿挪开手腕。


文清辞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腕间的刺痛,和血液一点点流出身体的无力感。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少年紧握着文清辞的那只手,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他重重用力,将这只悬在自己眼前的苍白手腕拽了开来。


文清辞的头脑一阵昏沉,终于彻底脱力,朝地上倒了下去。


少年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焰被逆风推向远处推去。


可是时间久了,也有星火燎至此处。


文清辞却像毫不知晓般,任凭自己向火焰中跌去,似乎是要在这里陷入沉眠。


就在他跌向烈焰的那一刻,谢不逢突然伸手,将文清辞稳稳地揽入了怀中。


意识将要消失的瞬间,文清辞看到的是那双染上了惊慌的琥珀色眼眸……


直到月白色的身影倒入他怀中,谢不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文清辞要比自己想象得更瘦。


他如一片雪花,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入了自己的怀抱……


仿佛下一秒便会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清辞?”


“……文清辞?!”


少年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迅速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外科医书。


几秒钟后,他重重地用手指按在文清辞所伤的静脉上端,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为对方止血。


同时,用尽全力将文清辞护在怀中,半跪在这片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孤岛之上。


太殊宫里的一切,都被烈火隔在了那一头。


仿佛这小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


直到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太监们带着水囊,扑灭御花园的大火。


谢不逢才终于抬眸,朝着溪流那一端看去。


贤公公带人奔至此处,准备收拾残局。


刚到御花园,他远远就看到了谢不逢的身影。


“慢着……”贤公公突然挥手,示意太


监们原地不动。


谢不逢被刺客围攻,动静不可谓不大。


方才宴席间无数人都看到他被长剑刺伤,并将这个消息报到了御前。


按理来说,谢不逢早就应该毒发死了才对……


可是眼前这一幕,却和贤公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一身玄衣的少年,半跪在地上……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人。


他虽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可是看这状态,哪里有半分即将毒发而亡的样子?


反倒是静静躺在谢不逢怀里的人,一眼望去毫无生气,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贤公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文清辞的手腕上。


一道猩红色的伤疤横贯其上,四周皮肉外翻,看上去格外狰狞。


贤公公的心先是狠狠一震,接着疯狂跳动了起来。


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他,自然也听说过所谓“药人”的存在。


……相传他们的血液,可以解这世上所有的毒。


贤公公曾经以为,那只不过是又一个有关神医谷的谣言而已。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又不得不令贤公公相信——谢不逢的毒,就是文清辞用自己的血,替他解的!


宴席上伤者众多,将他们带到皇宫另一头的太医署再医治显然有一些来不及,故而大部人都在就地诊疗。


贤公公在原地停顿片刻,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他忽然笑着朝谢不逢走来,无比郑重地对少年行了个礼说:“文太医护兰妃娘娘凤驾有功,陛下特准他于嘉泉宫休息、诊疗,禹冠林禹太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嘉泉宫是三品以上的重臣在太殊宫内留宿的地方。


此前还从来都没有一个太医住过那里。


末了,贤公公又半是威胁地看了文清辞的手腕一眼,轻声“提醒”谢不逢:“文太医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依咱家看还是早些诊疗为妙。”


老太监尖厉的声音,总算是将谢不逢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抱紧了怀中的人,如梦初醒般抬眸向天边看去。


……晓星高悬,不知不觉已是子时。


少年垂下眼眸,沉默片刻,终于抱着文清辞缓缓站了起来。


“好。”


贤公公已经发现了文清辞的异样。


比起在这里做无用功,现在更应该做的是,立刻带文清辞去医治。


两边太监对视一眼,忙上前想要将文清辞从他怀里接走。


可是谢不逢却始终没有放开怀中人的意思。


“退下吧。”贤公公淡淡地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同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当即明白过来,他立刻小跑着绕过此处,先于谢不逢跑向了嘉泉宫。


夜色如墨,谢不逢紧紧地抱着文清辞,穿过弥漫着血腥气息、一片焦黑混乱不堪的御花园,朝着嘉泉宫的方向走去。


谢不逢的身体伤痕累累。


随着肌肉的紧绷用力,狰狞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鲜血。


猩红的脚印,就这样一路印出了御花园。


走出了那片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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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泉宫,飞阁流丹。


宫人进进出出,远望好不热闹。


御花园外的伤员还没有处理完,可是大半个太医署的人,却全聚在了这里。


止血的药物对文清辞完全没有作用。


他半点血色也没有的手臂上,扎满了银针,以封血脉。


那银针足足有半拃长,闪着寒光,像是要将文清辞的手臂刺穿似的。



责急诊的太医令禹冠林头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脸上惯有的笑意,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荡然无存。


他的手指,抵在文清辞的脉上。


禹冠林能清晰地感受到,文清辞脉搏的跳动速度,快的超出了想象。


他诊脉的那只手,都在因紧张而不住地颤抖着。


……心脏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正拼尽全力、尽其所能地将血液泵向全身,这是身体最后的求救信号。


禹冠林始终一言不发。


紧张的气氛在他的沉默中扩散。


谢不逢站在榻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口中的苦香还未散去,熟悉的气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可是少年的心里,却写满了不安。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害怕与恐惧过。


这种陌生的情绪,如海浪般将谢不逢吞噬。


甚至叫他忘记了呼吸。


太医们进进出出,将藏在皇宫内库里的各种丹药奉上,各类止血药剂,禹冠林更是全都试了一遍。


甚至就连香炉,都点了整整七架。


可是这对躺在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用处。


甚至……隐约起了一点反效果。


文清辞忽然咳了起来,有血迹蜿蜒自他唇角落下,一路滑至脖颈。


老太医的脸色,当下便被吓得煞白。


“好了!”禹冠林咬牙回头吩咐道,“把这些香炉全都清出去,不要再送药来了——”


行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药石罔效”。


文清辞的血始终止不住,像是要就此流干似的。


整座大殿,已经被苦香所溢满。


方才文清辞对自己下了狠手,他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眼见所有伤药都对他不起作用,冠林只能使用最最原始的方法。


他再一次用特质的绷带,紧紧地扎住了文清辞的手臂,阻止了血液的流通。


放在往常,老太医是不会用这个方法的。


文清辞的体质原本就很不好,长时间的捆扎与压迫,有可能会废了他的手臂。


……可是今日,他只能赌这一把。


偌大的殿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半晌过后,半跪在榻前的禹冠林终于扶着床沿,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禹冠林一步步挪到了不远处的贤公公身边。


“好了……文太医的血已经止住,今夜好好休息,等明日应该能够醒过来。”禹冠林长舒一口气,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对贤公公说。


末了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重重地叹气道:“但是文太医他的体质原本就非常不好,今日之事,算是彻彻底底的伤了根基,恐怕……”恐怕后事难料啊。


文清辞实在太过年轻,说到这里,禹冠林的眼里也随之透出了几分犹豫和不忍来。


末了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待文太医醒后,再做打算吧。”禹冠林的语气格外沉重。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末了终于恢复往常的模样,一脸堆笑地朝禹冠林行礼道:“今天晚上实在是麻烦禹大人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老夫的分内之事。”禹冠林也笑道。


被临时召回嘉泉宫的他神色清明,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喝醉酒的意思。


显然……这个人精刚才是见气氛不对故意装醉的。


禹冠林本打算装醉,以想吐的名义提前离开御花园,但是他没有想到,文清辞发现自己醉了后,竟然找人将他送回了府去。


……这个年轻的太医,远比他想象得心


思细腻。


想到这里,禹冠林的心中便更是不忍。


他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是后来这只用外力止血,不开补血方剂的做法,已经清楚地表明,禹冠林现在已确定了文清辞的“药人”身份。


毕竟这世上的药,对药人基本都没有效果。


贤公公和禹冠林还在寒暄着,谢不逢仍独自站在嘉泉宫的角落,凝视着榻上的人。


少年身上的伤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但是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谢不逢始终紧攥着双拳。


禹冠林的话,如同魔咒一般一遍接着一遍地回荡在他脑海中。


……文清辞为救自己,大伤根基。


而老太医没说完的那句“恐怕”,更是成了悬在谢不逢头顶的一把刀。


同为太医的文清辞,在出手帮自己之前,会不知道后果吗?


他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吗?


文清辞不但知道,并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谢不逢的心,如被狂风裹挟般忐忑不定。


甚至于他的呼吸,都因此急促了起来。


榻上锦缎,将文清辞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


他静卧在此处,胸口的起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场景,莫名使谢不逢感到心慌意乱。


他无数次想要上前,轻轻握住文清辞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却又无数次放弃……


谢不逢身上浓重到吓人的血腥味,终于将禹冠林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他叫来一名太医,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朝谢不逢走来。


禹冠林看了文清辞一眼,转而笑眯眯地朝谢不逢说:“殿下,现在距离文太医醒来,应当还有一段时间。您不如趁这个时候去清理包扎一下伤口,洗净身上的血腥,之后再来这里守着吧。”


……血腥味。


禹冠林的话提醒了谢不逢,少年顿了顿,终于一点点松开双手,向侧殿走去。


这天晚上,太殊宫发生了无数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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