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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对账 沐猴而冠

  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老夫蔡厚。”


“原来是侍郎。”祝缨口气变得凉了一点,目光定定地放在他的身上。


蔡侍郎倒还稳得住,问道:“子璋可否一谈?”


祝缨面色缓了一缓,点了点头。


“那到舍下去?”


祝缨看了一眼殿中,问道:“您不用留下来么?大雪,恐怕有灾,工部应该会忙。”


蔡厚道:“无妨,这已是第三场雪了,早有准备。”


“请。”


两人并肩往外走,路上也不交谈,出了皇城,蔡厚也有马车,又邀祝缨乘车。祝缨也不客气,踩着脚踏上了他的车。蔡厚的车里也有暖炉,两人坐下,帘子放下来,里面的光线变得昏暗。


蔡厚道:“子璋少年英雄,令人好生羡慕,我在子璋这个年纪,尚是一身惨绿。前天与郑侯提起子璋,他也说,像子璋这样的人物,他也是少见的。”


祝缨道:“您过奖了。”


“哪里,哪里,都是实话哟!不是人人都能像子璋这么能干的,他们呐,差得远了。”


祝缨道:“您在陛下身边,几十年来见过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我又算得上什么呢?我只盼人少挑我点儿错,就好了。”


“子璋何出此言?”


祝缨道:“您真不知道?”


蔡厚认真地说:“子璋,咱们将话讲明白,千万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祝缨道:“好。我也不愿与侍郎有什么误会。”


蔡侍郎家也不太远,很快,蔡府到了。


蔡侍郎道:“请。”


“您请。”


两人进了蔡府,到了堂上坐下,蔡府仆人穿梭,奉上热的巾帕,又上脚炉之类。再奉茶,又上点心。蔡府的茶点也一桌一桌的,不但有甜食糕点,还有肉食荤菜,都冒着热气。


两人略动了几筷子,才慢慢说到正题。蔡厚说:“子璋离京城久了,乍一回来过冬,可还习惯?”


“还好。南方冬天是湿冷。”


两人由冬天说到了南方,很自然地就说到了“误会”。


蔡厚道:“我写信给子璋并无他意,如有冒犯,还望见谅。”


祝缨也放下筷子,对蔡厚道:“看来是我误会了,侍郎,请令侄女来,咱们对个账吧。把她的那个什么心腹管事也带来,这里面必有缘故。”


“哦?!”


祝缨点点头,又闭了嘴。蔡厚想了一下,对外面做了个手势,蔡娘子很快就来了。她没戴什么首饰,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见她行止,也是个有礼貌的女子,一应礼数俱全,也不敢就坐。行完礼,就对祝缨道歉:“家里仆人冲撞了大人,是妾之过。”


祝缨道:“昨天大闹会馆的人呢?”


蔡娘子小声说:“蔡福还在梧州会馆,他们不放人。”


蔡娘子昨天派了蔡福过去,本以为很快就会有回信的,哪知等到下雪也没见人回来。她再派人去打听,好么,人被梧州刺史捆树上了。她情知不妙,跑到了叔父家里求助。等蔡厚知道了都宵禁了。


祝缨对丁贵说:“你去,把人带过来。把项大郎也叫过来。”


丁贵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他提人的时候,祝缨对蔡厚说:“咱们先对对账吧。”


“对账?”


祝缨点点头,将从项大郎那里拿出来的一叠书契给了蔡厚。蔡厚脸上略有点挂不住了,这种事,哪家都会有一点,要说全不知道,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但是被人拿到自己脸上问,也显得祝缨有点不合群。冲撞刺史,是侄女做得不对,该打的打、该赔礼的赔礼,这个没二话。拿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兴师问罪,不能说不对,就是不合适拿到别人家里来说。有假正经撕破脸之嫌。


祝缨道:“这一些是怎么回事?哪些是娘子自己做的,哪些又是仆人冒名?”


上道啊!


蔡厚喝问侄女:“你还不过来解释清楚!”


蔡娘子接过契书来一看,差点昏厥,小声说:“起先,是……”是她的乳母的儿子要开个买卖,这样的出身,也不免有人想求一下旧主人帮衬。蔡娘子正有这个门路,就让蔡福拿着帖子去了梧州会馆。


蔡娘子知道梧州会馆,是因为尚培基一选定要到福禄做县令项大郎这里就先拜访了尚家。烧香引出鬼来了!


乳兄有这门路,自然有孝敬,一来二往有人知道了,蔡娘子也就多了这一项收入。她家是旁枝,父兄仕途皆不如蔡厚,家产也不如蔡厚的丰富。丈夫千里做官,她留在京里须打点一切,其中就包括一些财物。上下关系,即使姻亲故旧也得拿钱来喂。夫家不穷,但也不是豪富。做妻子的就要开源。


梧州会馆一向识趣,她也就当做寻常。


不过,她仍然从中看出了几份完全没印象的契书:“这些不是我!”


祝缨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你自己做事,底下人当然要跟着学。”


蔡厚又嫌侄女不上道了,梯子搭好了,你认个仆人干的,咱们再赔个管教不严的罪,再赠以厚礼,这一页也就揭过去了。她这一认,又没个完了。


祝缨话锋一转:“请娘子避一下。”


蔡娘子怯生生地看一看蔡厚,蔡厚点一点头,蔡娘子低头走了出去。


蔡厚道:“惭愧。”


祝缨却诚恳地道:“是我误会了,还以为是侍郎授意尚培基的呢。”


“子璋何出此言呐?”


“他就没对您说过我什么?”


“呃……”


“您觉得,他就只给您一个人写信?他的学问很好,不长八只手真是委屈了他的满腹经纶。”祝缨冷冷地说。


祝缨掏出一叠纸来:“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不曾得罪侍郎,为何侍郎要如此对我?既然是他自作主张,我就算他的账了。哦,他还给我写信了。”


说着,拿了上面一叠纸放到蔡厚面前。尚培基给蔡厚写的什么呢?又会给祝缨写什么?蔡厚有点冒汗,瞄了一眼信,汗真的下来了,尚培基的字。第一页前几行还是夸梧州治理得不错的,正要放心,后半页开始笔锋一转他开始说不足了。


祝缨给他看下面一叠,上面好像是个账目。这个蔡厚也看得懂,上面写着,福禄县府库原有钱粮若干,公廨钱若干,现剩余若干。


“我到福禄的时候,福禄县还欠着逋租,能攒下来些备灾备荒的口粮可不容易。令侄婿不到一年,就只剩这些了。”


祝缨点了点信、点一点自己留的钱粮:“吃奶骂娘,不好吧?”


蔡厚翻脸,把尚培基大骂了一顿:“无知小儿!狂妄昏悖!真是个废物!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也不是读书出生,骂起“酸儒”来毫无愧疚。


祝缨又拿出一张纸来,蔡厚再一看,上面是尚培基发的针对福禄商户的一些令。祝缨道,点了点纸张,又点了点契书:“吃饭砸锅可不对。”


“这个东西!真是猖狂!”蔡厚骂道。


祝缨道:“我在大理寺时,见过许多案子都是双方不能坦诚而酿成大祸。今天我与侍郎说清楚,解开误会才好。”


“那是。”


祝缨道:“他学问还是行的,治理国家还是先算了吧。娘子是您的家事,我不过问,他还是我梧州辖下的官员,我不能放纵。”


蔡厚犹豫了一下,道:“也罢。”


此时,丁贵又把蔡福给带了过来,这货被捆在树上,蔡娘子没能抢走她。夜里下雪,项大郎犹豫再三,觉得祝缨不是个残暴的人,没把他解开,却拿围屏把他给围了起来,再给点了个火盆,总算没冻死。


到了蔡府,他对着祝缨和蔡厚就磕头求饶,祝缨却没有再打罚他,只是让他对账。


祝缨也不是要将这账目对得多么的清楚,祝缨也知道,尚培基必须孝敬过蔡厚了,还得是重礼。要蔡厚吐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让尚培基吐出来一部分是正常的。她说:“追完赃,咱们都过个安生年。梧州会馆的那些风波,我来平。京城的糖价,我来压。”


与蔡厚从今只能算个面子情了。


害!本来都不认识的!


祝缨躬一躬身,对蔡厚道:“告辞。”顺手把桌上的纸一拢,带走了。


————————


祝缨从蔡府出来,又去四夷馆看望小鬼,小鬼们礼仪学得不错,礼部的熟人直夸聪明。


祝缨高兴地说:“那他们能玩一会儿了!哎,烧好了热水、姜汤等着,郎中呢?也请来预备着。”


郎睿欢呼一声,冲进了雪堆里!


小孩儿,一旦没人拦着,就没有非得现在就住在雪里的想法了,过了一阵就都回来了。祝缨看他们换好了衣服,喝了热姜汤,才离开四夷馆。


她得准备一下,明天轮到她跟吏部对账了。户部的账,在她进京当天就对完了。税也缴了,东西也带到京了。


高阳王的世子原来是在吏部的,后因祖母老太妃过世,暂离了吏部。祝缨的熟人阴郎中也被调任,另一个熟人夏郎中还在。


吏部除了要考核梧州一年的政绩,这主要是考刺史等人的,还得考另一样,即辖下的各官员。一般官员没有通天的手眼,等第优劣就全由刺史府来定。祝缨对其他人的评价等第略有些差别,皆以好话居多。对章别驾的考评更是不错。


吏部也习惯了,一般他们也是抬笔就夸的。


唯对尚培基,祝缨起手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结尾一个“伤民生计”,建议吏部给个下等。


夏郎中道:“豁!开眼了。不给个‘中下’?”


“中等,他就还能做亲民官。那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没反省过,永远不能让他治国临民,否则,你我都是罪人。”


夏郎中惊讶地问:“这么严重吗?”


“至少贫穷的地方不行,没积蓄,经不起挥霍。会饿死人的,我既看到了,还是积点儿阴德吧。”


夏郎中想了一下,祝缨素来办事可靠,于是也提笔续了一段。边写边说:“那福禄县可就又没有县令了。”


“有劳,别再找个书呆子了。”


“要不你自己找?”


“那我想想,你有荐的人吗?”


“两千七百里?”


“那还是我来吧。”


两人很快将其余的事情办好,祝缨离开了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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